第二天上午，照舊在書店忙碌的陳秋於十點左右再次看到了諦聽。
    “小秋秋。”諦聽坐下後，開心地對他道，“謝謝你。”
    “我？”陳秋一手拿著抹布一手還拿著掃灰塵的刷子呆呆看著諦聽。
    “對啊。”諦聽笑了起來。
    “可是我並沒有做什麼啊。”陳秋莫名其妙地。
    “不，你改變了一些事情。”諦聽笑，“我打算先在夢裏暗示她，然後過一段時間慢慢以人型的樣子跟小胡玉接觸，然後一直陪伴她直到她再次進入輪回。”
    “如果到時候舍不得了，跟地藏說說，也可以讓她一直留著陪你。”印渚涼涼道，“假公濟私的家夥。”
    “妖怪都是直白的嘛。”諦聽似乎一點也不會不好意思，笑/眯/眯地說。“如果小胡玉不舍得我，我也可以讓她跳脫輪回。”
    “別擾亂世間平衡就好，到時候我可不會手軟。”
    “是是是。”諦聽笑著應道，“隻是一個小小的人類靈魂，不會對世間運行造成什麼影響的啦。”說完這話，突然臉色一轉，看向陳秋：“小秋秋。”
    “恩？”一直霧煞煞地聽著兩人對話的陳秋愣愣回應。
    “我隸屬地藏，管理著人類的前世來生，能堪破輪回，傾聽人類靈魂的聲音。”此刻不曉得是光線的原因還是怎麼，諦聽漆黑的眸子極為明亮，明亮到了一種，詭異的程度。反射著光線，似乎看起來就像是純白色。
    “哈？”陳秋不曉得諦聽幹嘛跟自己說起這個完全不明白的話題。
    “你沒有前世來生。”諦聽這樣道。
    “啊……”陳秋不明白諦聽的話，所以隻是這樣呆呆應了聲。
    倒是印渚，輕嘖了一下。
    諦聽的眸子恢複了正常，轉向印渚：“印老板，你大概也能覺察到一點吧。”
    印渚沒出聲。
    “事實上，讓人類與妖怪接觸，已經是破例的舉動了。”諦聽道，“你一定是覺察出了這孩子的不一樣吧？”
    這話，陳秋聽懂了。
    說不上心裏有什麼感覺，隻是稍微有點失落——原來是因為我在他們眼裏的不一樣，所以才會被留下來。不是因為我本身的緣故啊……
    “一開始並沒有。”印渚隻是這樣道，“後來才發現。”
    哎？
    陳秋抬起頭看印渚。
    這話是什麼意思？
    諦聽稍微有點驚訝，“我以為你是有目的地將小秋秋留下來的。”
    “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原因。”印渚板著臉，伸手拿掉陳秋手上的清潔用具。
    陳秋也呆呆地任由印渚扯掉自己手上的東西後丟地上，傻兮兮地看著印渚。
    印渚丟掉陳秋手上的東西後，一把扯過陳秋，擺在諦聽麵前：“你看清楚，這家夥，幫忙你可不是因為什麼他是特別的，他就是單純地愛管閑事。”
    哎？
    印渚，這是在幫我說話麼？
    總覺得，握住自己手腕，動作粗魯卻又有分寸的男人，真是好人。
    雖然知道他平時嘴巴壞，又愛打擊人，對人沒好臉色，怕麻煩，但是，不討厭。
    因為，是好人。
    諦聽先是一愣，然後露出了溫煦的笑容，伸手拍拍陳秋的頭：“抱歉，小秋秋，我沒顧慮到你的心情。”
    陳秋搖搖頭，笑。
    他知道諦聽並沒有惡意。
    “就算是你是不一樣的，但是大家喜歡著你，隻是因為你個人的緣故，跟其他的沒有關係。”諦聽笑，“我能聽到在這裏的很多妖怪們說，喜歡你，因為你是個好孩子。”說著又有些自豪地說，“跟我家小胡玉一樣的好孩子。”
    ……你到底是表揚我還是表揚白小姐啊……
    陳秋無語了。
    “那麼，該說的我都說了，我要回去了。”諦聽笑著站起身，“謝謝你，小秋秋。”
    “我什麼都沒做啦。”陳秋不好意思地。
    諦聽並沒有強調陳秋做了什麼，隻是笑，“有時間來找我們玩吧，小胡玉很喜歡你。”
    “恩。”陳秋點點頭，“我也覺得，她是很好的人，我也喜歡她。”
    諦聽自豪地應道：“那是我教育的好。”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拉開門，風鈴輕響，高挑的身影走了出去。
    諦聽走後，陳秋把目光轉回印渚那裏：“老板……”輪回是什麼意思？
    仿佛知道陳秋的疑惑般，印渚眼皮都不抬地：“可回收垃圾回收站。”
    “啊？”
    “也就是說，人死了，靈魂不滅，進入你們說的陰間，登記一下，喝了孟婆湯，靈魂再次投胎。”印渚不耐煩地解釋。
    “那……”
    “自己找書去看。”印渚完全不打算幫陳秋解惑，摘掉眼鏡，揉了揉眼角，趴倒。
    仔細想想，似乎印渚摘下眼鏡的樣子還沒看過。
    不過，看他就算戴著斯文眼鏡都一臉冰霜的樣子，也能猜到摘掉眼鏡一定更冷淡了……
    陳秋膽子當然沒大到敢去打擾印渚，連忙閉嘴，老老實實地整理書。
    其實，他一直很好奇：有印渚這樣兒的店主，這書店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至如今沒關門大吉呢？
    完全是放任書店自生自滅嘛！
    一周後。
    清晨七點半，鬧鍾準時響了起來。
    床上卷成一團的被子拱了幾下，裏麵探出陳秋迷迷糊糊的臉。
    打了個哈欠，按掉鬧鍾，爬起來。
    將被睡得扣子都掙脫開的睡衣扣子扣好，晃出房門。
    “早啊，小秋。”青站在客廳中央，精神奕奕地朝他打招呼。
    “恩，早啊，青。”陳秋一邊揉了揉眼睛，又打個哈欠。
    “唔啊！”不曉得青哪根神經沒搭對，猛然撲了過來，一把抓住了陳秋，用力抱住他：“小秋，你真可愛！”
    被突然襲擊的陳秋還沒辦法回神，呆呆站著：“啊？”
    “真可愛，真可愛！”青一邊嘀咕著，一邊在陳秋身上蹭，“就是瘦了點。”
    “呃，那個，青？”陳秋苦笑著，拍拍青。
    時不時青會這樣突然爆發一回。
    說可愛什麼的，青要更招人喜歡吧。
    “早上吃什麼？”青一邊揩油一邊不忘每天的例行詢問。
    “恩，我昨天晚上浸好了米漿，今天做江米團子吧。”陳秋試圖將青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
    “好啊好啊！”青開心地應道，“小秋無論做什麼都好吃。”就是死不撒手。
    “那個……”你要鬆手我才能去洗臉刷牙給你做點心啊——沒錯，陳秋每天早上做的四人份的早餐對於青來說都是點心，僅夠塞牙縫。
    “對了，牛奶已經送來了。”青想到了什麼，終於鬆手，從桌子上將牛奶拿來，遞給陳秋。“來，喝了就可以長高長壯。”
    “恩恩，我先去刷牙，刷牙了再喝。”陳秋接過牛奶應道。
    “對喔……”青小聲嘀咕，“人類還真是麻煩。”總算是放陳秋去洗漱了。
    陳秋照舊在廚房進行自己的洗漱工程。
    前一周，曾不小心進了那個浴室取東西，結果發現，雖然裏麵沒有溫泉這樣詭異的場景，卻換成了一個歐式風格的超大型浴缸，那幾個恐怖的漂亮小姐還在，一個不留神又被扯進去捉弄了一番，被強押著又洗了個莫名其妙的澡，還被吃盡了豆腐……
    被整得精疲力竭竄出來的陳秋發誓，再也不去那邊浴室，就算是有東西要取也不過去。
    一般洗澡他也就是端著盆，桶子蹲在廚房洗，洗完了再處理濺地上的水漬，雖然憋屈，但是也比去那個奇怪的地方洗澡要來得有安全感。
    可是……
    陳秋擦完臉，凝視著洗手台上鑲嵌的鏡子微微笑了起來。
    已經覺得，沒有什麼比現在更好了。
    雖然身邊的妖怪們很大程度上跟人類不一樣，但是，大家熱熱鬧鬧的，總覺得很好。
    安定的生活，溫柔的室友……
    他知道的，比起妖怪來，做為人類的自己有多脆弱，看妖怪們小心的舉止也能斷定出，自己是被珍惜著，喜愛著的。
    所以，這才讓人不適應啊，至今為止的生活，從沒遇到過對自己溫柔以待的人。
    而現在，自己並沒做什麼，卻莫名其妙地贏得了眾妖的喜歡……
    這很奇怪不是嗎？
    讓人不由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在夢中。
    身後傳來輕微的聲響。
    陳秋回神，往後看去。
    印渚皺眉靠在門口：“洗個臉要多久啊，趕緊，準備出去了。”
    “哎？老板？”陳秋呆呆看著印渚。
    平時早上都隻有青會等在大廳等吃早餐，印渚九黎都早早出去了的。
    今天怎麼印渚會出現在這裏？
    “瞧你那蠢樣子。”印渚勾唇笑。
    “那個……”陳秋不明所以地，大著膽子問道，“出去，是……”
    印渚稍微側了個身，示意陳秋看對麵的電視。
    電視裏麵正在播放某個遭遇泥石流的村莊救災情況。
    “這是？”
    “失蹤二百三十六人，正好一半的數目。”印渚淡淡道，“是那隻狐狸使用了書中的術法。”
    陳秋先是一愣，然後想起了秋尾的哥哥。
    “……那個，那隻妖怪，他死了麼？”陳秋發現，關於這個事實，突然覺得沒辦法說出口。
    “暫時沒有。”印渚簡短回答，隨即又皺眉起來，“你到底弄完了沒，要不要去！”
    “要去，要去！”陳秋連連點頭，連忙收拾洗漱用具。
    印渚看著陳秋手忙腳亂的樣子，突然道：“為什麼不去那邊洗漱？”
    “因為我不適應啊……”陳秋小聲嘀咕。去一次要被整一次，我才不要去呢！
    “真沒用。”印渚輕嘖一聲。
    對不起喔，我還是未成年的小孩子，沒辦法享受你們成人的娛樂方式。
    陳秋在心裏暗自抱怨。
    “小秋，要出去的話先把早飯做好喔。”青在客廳嚷嚷，“你要是不吃早飯會長不高的！”
    喂喂，其實是你自己每天早上要蹭點東西吃才願意去上班吧。
    陳秋再次不滿地在心裏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