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然沒挽留。
    兩個菜一個人吃略嫌多了點，但既然沒有葷菜，也算合理。其實如果不出來吃的話，自己也隻能買些熟食，提回家裏去。做飯這種事李毅然一向不在行，小雲又不在身邊，一麵吃著自己做的難吃飯菜，一麵想著老婆的好，是很痛苦的事。
    李毅然和小雲相愛了三年，好不容易挨到小雲大學畢業，又偏偏給分配到了另一個城市，每幾個月才能見上一次，正宗的牛郎織女了。按說這個年代不應該再有這種八九十年代的悲劇，可小雲家境不好，大學上的是免費師範生，等於是賣給國家教育事業了，不下基層都不行。李毅然隻比她大了一歲半，隻不過學上的早，提前畢業了兩年，現在在一家不太大的醫院裏做大夫，還是兒科大夫，這讓堂堂七尺男兒情何以堪。好在李毅然從來就不是一個計較別人說什麼的人，目前的任務就是爭取拿到本單位的推薦和放行，到小雲的那個城市去找工作。
    這頓飯由於沒有人陪著，吃的格外快。李毅然結了帳，就往自己的公寓走。
    一路黃昏。可能是由於秋已經很深的緣故，連夕光的金，都顯得有些涼。不時地有落葉打著旋，從頭頂落下來，偏又砸不到頭，在眼前轉了轉，終於落到不相幹的路旁去了。
    然後他看到佐佐。
    李毅然有點驚訝，他驚訝於佐佐連他住的地方都知道。很明顯，這小家夥在等他回來。
    抱著膝蓋，靜靜地坐在風裏，頭倚在膝蓋上，睡了那般安恬。
    李毅然有一瞬間就想，自己要是一聲不響地從他身邊走過去，他大概也不會知道。
    可想總歸是想，不過是玩笑一類。李毅然在他麵前蹲下身，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
    佐佐的發很軟，摸上去像某種小動物的皮毛，涼而滑。隻不過小動物被觸摸的時候總是會膽怯，或者本能地反抗，佐佐是個例外。
    李毅然絲毫沒有心理準備，在他忽然撲到自己懷裏的時候。
    在抖。
    佐佐在抖，抖得厲害。李毅然沒法判斷他哭了沒有，因為有些抽噎是沒有聲音的。
    小孩子們總是很喜歡讓李毅然抱。每每不願意打針，或者被苦藥逼得放聲大哭時，就要往李毅然懷裏鑽。
    因為他懷裏是暖的。無論是誰鑽進來，那手臂都會扣上，扣得很用力，雖然會有一點窒息的疼痛，但是很安全，很踏實。
    你看，早知道就給你帶回來點了，菜都沒吃完。李毅然的手臂，勾勒著他單薄的輪廓，大衣粗糙的質地磨著佐佐的皮膚。
    李毅然這才發覺他穿得很少。
    已經是秋天了，他隻穿著一件襯衫，還是這麼薄的一件襯衫…怪不得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覺得有些不妥，卻說不出不妥在哪裏。
    我…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嗯，知道。走吧，我住五樓，跟我上來。
    佐佐這才從李毅然懷裏出來，仰起頭，看著他。
    很純淨的眼神，純淨，而且透明。李毅然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眼神了。
    對不起…我好像，給你添麻煩了。佐佐不安起來。
    李毅然笑了。
    這是什麼反射弧。本來應該最開始就說的話，給挪到了現在。
    不過，他真的很討人喜歡。
    至少李毅然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