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親眼見到，韓雨都不相信世上還有這麼不講理的主持人。
    韓雨說：她確實身體不舒服。
    主持人說：那怎麼現在才說？
    韓雨說：對不起，但她的肚子的確是剛剛才開始疼的。
    主持人問：能不能忍一下，反正就五分鍾？
    韓雨反問過去：為什麼非得有人填上這五分鍾呢？
    主持人怒了：你不知道現在還計票呢嗎？本來節目就不夠，前麵幾個人講的時間還不夠，你這下倒好，又要下去一個。
    韓雨說：好，明白了。
    主持人說：那你打算怎麼辦？
    韓雨說：反正有個人上去就行吧？
    主持人說：對。
    韓雨說：名字換成我的，我上。
    主持人也愣了一下，然後上下打量了韓雨一番，終究還是沒說什麼，隻是問：你叫什麼？
    韓雨答：韓雨。
    主持人問：十二號？
    韓雨說：對。
    主持人又看了他一眼，說：那你好好準備吧，快了。這個人下去就是你了。
    韓雨說：好。
    這裏是後台。
    現在，這裏沒有幾個人。一個控製音響設備的，一個主持人，還有兩個不知道是幹什麼的，沒精打采地在灰撲撲的道具上坐著，活像兩個木偶。
    韓雨看了一下剛剛走上台去的人，又看了一下表。
    自己最多，還有四分鍾的準備時間。
    感覺像做夢似的。
    於是他開始回憶自己最初給郭月琪寫的那個稿子。具體措辭已經記不清了，隻能記得大致意思，不過幸運的是，稿子的結構他是記得的，一層套一層的構思……
    一個遙遠的地方響起了模模糊糊的掌聲。
    韓雨忽然意識到，這應該是那個人講完了。
    主持人站了起來，從自己的身旁繞過去，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
    然後韓雨聽到，主持人剛剛才死乞白賴的聲音變得舒緩動聽起來，極抒情地說出了一個號碼和一個名字。
    自己的名字。
    那麼，上去吧。
    韓雨就這麼上去了。
    台上照例響起了稀稀落落的掌聲。
    韓雨茫然地向台下看了一眼，結果發現，自己什麼也看不清。
    原來當演員的感覺是這樣的。
    頭上，身後，帶著無數刺芒的光正在源源不斷地湧出來，把自己的身形，化入這一片虛偽的燦爛裏。而眼前，是一片模糊的，遙遠的星輝，全是亮的，全是昏黃的，可能是人頭，也可能都是木偶。不時地，有輕微地騷動從下麵傳上來，傳到自己耳朵裏的時候，已經變成了某種類似於蚊子般的，嗡嗡的回響。
    台下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大張著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台上的人，那個單薄的，無比平庸的男生，茫然而鎮定地站在講台上，沒有一點開口的意思，也沒有一點要下來的意思。
    郭月琪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覺得自己的冷汗都冒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