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多久，沈冰墨已經第二次光臨這所醫院，而主角卻都不是她。
    她安靜的坐在牆邊的椅子上，雪羽軒一直陪著她。
    展雲釋還在裏邊做詳細檢查，她抱著自己的雙膝，不知道在想什麼。
    “冰兒，佐薇醫生已經聯係好了，我們隨時都可以過去。”
    雪羽軒的手放在沈冰墨的肩頭，她瘦得骨頭都有些烙手了。
    沈冰墨微閉眼簾，聲音無比渺遠。
    “再說吧，現在我還不能離開。”
    “哪位是展雲釋的家屬？”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出來，脫掉手上的手套。
    沈冰墨站起身，急急走到醫生麵前。
    “是我。”
    醫生略打量她一眼：“他的情況不太樂觀。”
    沈冰墨心口一跳：“什麼意思？”
    什麼叫不太樂觀？
    “由於沒有及時處理，又拖延太久，角膜破損太過，已經完全失明了。如果不換眼角膜，恐怕沒機會複明。”
    沒有機會複明？嗬，怎麼會？
    展雲釋，你知道麼？我喜歡你的眼睛，那麼好看。而現在，竟然已觸不到光明。我怎麼會忍心讓你看不到這個世界？隻有黑暗的日子一定很很痛苦吧，我不會讓你痛苦，哪怕用我真個世界的光明去叫換。
    沈冰墨手指攥緊了衣袖，聲音微啞。
    “請放心的準備手術吧，過幾天會有人捐獻眼角膜的。”
    醫生點點頭：“那好吧，請小姐一定聯係好，手術越快越好。”
    “好的，謝謝。”
    沈冰墨頷首，指尖有些僵硬。
    她走回雪羽軒身邊：“軒，我們回家吧。”
    “你哥的情況怎麼樣？”他牽著她的手問她。
    沈冰墨淡淡一笑，回答：“很快就會沒事的。”
    雪羽軒拉著她走出醫院大門，長出一口氣。
    “那就好，等他出院我們就動身去美國吧。”
    他的笑容映著灼日，更顯溫潤如玉。
    客廳內，沈冰墨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應尤憐跪坐在沈冰墨身前，手緊緊抓住她的衣衫。
    “墨墨，雲釋失明了，是真的嗎？”
    “醫生是這麼說的。”沈冰墨沒有看應尤憐，極淡的回答。
    眼淚簌簌落下，她搖著沈冰墨的手臂。
    “墨墨，你幫幫他好嗎？他不能看不見的。求你了！”
    自她知道展雲釋看不見以後，就趕來沈冰墨這裏。她想，沈冰墨一定會有辦法的。
    羲淩一把拖開應尤憐，一巴掌就扇了過去。
    “應尤憐，你還要不要臉？”
    她本蒼白的臉頰由於氣憤而泛紅：“你明知道隻有換眼角膜還來找墨，你就是想逼墨捐給展雲釋是不是？你裝什麼傷心可憐？你自命那麼愛他你去捐啊！”
    為什麼個女人口口聲聲說自己有多麼愛展雲釋，卻隻說不做，愛隻是說出來的嗎？
    “夠了，讓她出去吧。”
    沈冰墨揉了揉太陽穴，皺了眉梢。
    雪羽尋拽起應尤憐，將她拖出門，唇角彎起諷刺的笑。
    “軒，你和尋先出去一下。”沈冰墨閉上眼說。
    雪羽軒和雪羽尋墨墨的走出去，帶上了門，這種時候他們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墨，你是不是想那麼做？”
    羲淩看沈冰墨的神情，輕聲的問。
    “是。”說這話的時候，沈冰墨突然張開眼，眼裏的光芒無比堅定。
    她輕撫羲淩的發，溫和異常。
    這個一心一意為她好的女孩，她始終對她冷淡不起來。
    即使應尤憐不來找她，她也一定會那麼做。
    “你身體已經這樣了，為什麼還要這樣對待自己？”羲淩泫然欲泣。
    沈冰墨微笑：“都已經這樣了，為什麼不多為他做些事呢？我不會讓他一直身處黑暗之中的。”
    “一定要這樣嗎？”羲淩問沈冰墨。
    其實，她知道。沈冰墨一旦決定的事，就不會改變，尤其關於展雲釋。
    沈冰墨但笑不語。她自己沒有希望，但是，她一定會讓展雲釋活的幸福。
    羲淩不再說話，深深凝望沈冰墨。
    她清遠的淡眉，如雲如霧墨黑的雙眸，淡雅的唇，清蕭的輪廓。
    那目光，似要將沈冰墨的麵容銘刻進心中一般。
    新月如鉤，夜涼如水。
    某房間內，少女坐於床上。
    鋒利的薄刃在燈光下閃出銀亮的光芒，在雪膚凝腕上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暗紅的液體瞬間流出，落在淺色被單上，開出血紅的花朵。
    她躺下身，唇角勾出笑紋。
    墨，我愛你。所以，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
    熒熒月輝投入房內，與燈光連成一片。
    血順著潔白手臂攀援出糾纏的藤蔓一般，在身下蔓延開來，暈染在床上。就像彼岸上開得如火如荼的石蒜，也像沃土上大片大片盛放的罌粟，妖冶，絕美，而致命。
    當羲淩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
    她的遺言，就是將眼角膜捐給展雲釋。
    展雲釋做了手術，眼上纏了紗布，拆紗還得一個月。
    沈冰墨卻坐在某座墓前，泫然淚下。
    那碑的照片上，是羲淩盈盈的巧笑。
    她記得，這張照片還是幾年前她替她照的。不曾想，那已然如昨日黃昏，追思而不及。
    手指慢慢劃過碑上的名字，笑得悲切。
    “傻姑娘，怎麼可以丟下我呢？”
    不是說過會一直陪著她的麼？
    沈冰墨突然想起，多年前，薔薇架下，那個天真的小姑娘拽著她的衣袖說，長大了要嫁給她。
    那羞郝的笑容和可愛的模樣，是那樣惹人憐愛。
    嗬，那樣的時光，找不回來了。
    “淩淩，很快，我也會來陪你了吧。”她輕輕的說。
    金色的陽光照在那張相片上，那少女的笑容，恍然絢爛勝過夏日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