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天，綃宸就說查到我師傅的消息，讓我和他一起去。
    誰承想，師傅他老人家竟然跑到血輪教的地盤上去了。
    難道這就是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是不相信師傅會主動上門來找我。
    才來皇城不久，就要跑回血輪教，這不是折騰人麼。
    我看著綃宸那張妖孽的臉，撫額，歎氣。
    綃宸笑笑，摟住我的身子，“那畢竟是你的師傅。姐姐不是應該顯出誠意麼？”
    我歪著頭想了想，“嗯……要不，我們先去皇宮把師兄帶出來吧？他和我們一起去找師傅的話，事半功倍啊。”
    話音剛落，綃宸就挑起了眉，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黑線。
    “那個……我真沒別的意思。就算他死在宮裏，我也不會怎麼樣，頂多難過幾天，再幫他報了仇。但是現在，不是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麼。”
    在他的眼神攻勢下，明明那麼理直氣壯義正言辭的話怎麼就聽著那麼心虛呢？
    綃宸眨了眨眼，“姐姐這說的是什麼話？好歹是你的師兄，青梅竹馬了十多年，怎麼能這麼無情呢？要讓你師兄知道了，豈非要肝腸寸斷？”
    我望天。紅綃宸你狠！
    “既然姐姐這麼說了，那我們就先進皇宮，把尹陌言救出來吧。”綃宸的語氣好像給了我無盡的縱容似的。
    我說，你能再不要臉一點麼！
    我懨懨然垂下了頭，“算了，還是去找師傅吧。”
    “嗯？真的？姐姐決定了？”綃宸的話語裏帶著絲絲的得意。
    丫的真想抽死他！
    “是是，我決定了。我們回血輪教。”我狠狠瞪了綃宸一眼。
    可是在回去的路上，我越想越不對勁。
    綃宸與我說，弦華已經準備上位了，這些日子都在忙著宮裏的事情。
    這樣說來，血輪教就是一個很大的空擋。
    綃宸與我說，弦華和淡薇形影不離，應該會同時封她為後。
    淡薇現在在宮裏被伺候的好好的，弦華一定會陪在她身邊。
    綃宸與我說，這次回去要速戰速決，最好在弦華上位前趕回來。
    所以妃琅等一幹人等全都留在皇城待命。
    明明很順利的情況。但是太平靜了，太簡單了。所有的一切都太合理了。
    越是這樣，我越覺得心口仿佛壓了一顆大石，說不出的壓抑。
    綃宸的速戰速決，就是抱著我沒日沒夜的飛。
    索性這距離對綃宸來說也不是很遠。
    可是這樣一想，我又覺得哪裏不對勁。
    把這些串聯在一起後，我有了不好的預感。
    就在我們落地於血輪教的大門口時，我焦慮的扯住綃宸的手，“綃宸，快，我們快走！”
    與往日血輪教的氣氛不同。過去的血輪教給我的感覺是絕對的陰沉壓抑。而如今，它是一片死寂，空曠的讓人心驚。
    綃宸仿佛也感到了這裏的不同尋常，蹙起了眉。
    “走？不覺得太遲了麼？”
    這時候，有一個人從血輪教慢慢踱步出來，背著光，卻能分辨出他挺拔的身姿，還有那清泉一般的嗓音。
    一瞬間，我如同置身冰窖。
    被算計了。而且很徹底。
    血輪教早就被弦華攻略了，弦華沒有在皇城準備上位，而是早早來這裏守株待兔。
    從這裏傳出的消息，全都是假的。包括我的師傅。
    我和綃宸都隻是不願去相信，這個男人，真的會為了一個我，把整個天下，把那個皇位都算計進來。
    他離了皇城，卻不曾想是否有人趁機滅了他的勢力奪下那個寶座。
    他隻是用那個位置設了一個陷阱，那不過是一個幌子。
    弦華，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陰險？
    我上前兩步，冷冷的看著他，“我師傅呢？”
    弦華輕輕擺了擺手，一個包著明黃色布頭的物體滾落到我麵前。
    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麼，我頓時笑了起來。
    “好，好一個心狠手辣的聖門門主。弦華，我早就知道你無情。但依然覺得你有人性、有良心。現在我才知道，你根本就是個冷血的畜生，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卑鄙小人！”
    我過去到底是被什麼蒙住了心，才會瞎了眼的去崇拜他！
    “我在你眼裏早已沒有半點可取之處了，不是麼？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會回心轉意。那麼，就讓我用自己的方式，把你搶回來。”
    此時此刻的弦華，眉眼之間都是冷酷，整個人凜然的站在那裏，格外的生人勿近。
    他最後一點虛假的溫柔也被我磨盡了。這樣也好，不用再去看他虛偽的嘴臉。
    我知道，現在我們的處境非常危險。
    綃宸因為日夜兼程，內力消耗太大。如果現在和弦華硬碰硬的話，必定損失慘重。
    然而，血輪教的後援也是指望不上的。
    已成困局了。
    我擋在綃宸麵前，阻去弦華的視線，“隻要你不傷害綃宸，我就跟你走。”
    弦華的瞳孔緊縮了一下，眯起的眼中諷刺與淩厲俱顯，“紅曉辰，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從未有過這等心機、這等智慧、這等膽量。是你隱藏的太好，還是這個男人把你教的太好？”
    我無所謂的撩撩頭發，“我知道你想聽什麼。不過你也明白我的答案了吧？和你在一起，你永遠都一手遮天，讓我除了你再看不到別的東西。我有機會變強麼？而且，你有正視過我這個人麼？你看得見我的心麼？而和綃宸在一起，不管發生什麼，我們都是共同麵對的。我願意和他一起承擔，一起成長。為了他，要我變成什麼樣我都願意。”
    人，總是要學會長大的。我現在不是在和平年代，這裏沒有所謂的平等人權。我要我的幸福，隻有自己去爭。
    綃宸的手摟上我的腰，“如果要犧牲姐姐來換取我的平安，不如一起死吧。”
    紅綃宸，你也太隨便了吧？
    我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再重新把視線投向弦華，“我知道，你不會殺我們。我說過，世上沒有紅綃宸就不會有紅曉辰。你該了解，我不是隻會說大話的人。但是你用其他的任何辦法傷害綃宸，我都不會原諒你。弦華，你怎麼就學不會呢？到最後，就算你真的得到我了，我也不會愛你的。把一個對你沒有感情的人拴在身邊，你是想要自虐麼？我記得，你不是這麼不理智的人啊。”
    弦華的眼接近死水一般沉寂，他隻是看著我，又似乎不是在看我。
    弦華已經徹底走火入魔了。
    也許，真的到此為止了。
    我推開綃宸的手，直直走到弦華麵前，“傷你的人是我。你一定要報複在綃宸身上麼？”
    弦華的嘴角揚起一個冰冷的弧度，“既然怎麼都得不到，不如毀個幹淨。”
    我頓住，想了想，微笑，“說的也是。”
    弦華預計的情況沒有發生。我無悲也無怒。
    哪怕，他在我麵前，折了綃宸的手腳，打穿他的琵琶骨。
    我隻是靜靜的看著，平靜的像在看一場戲。
    他以為我會哭，我沒有。
    弦華，你不了解。生還是死，病還是痛，都不重要。重要的隻有，我們相愛。隻要相愛，再多的災難也無法動搖。因為我和他都清醒的知道，對方的一切都是彼此的，包括痛苦。
    我不會為他的折翼而憤怒，因為我會替他痛。我也不會為他的折翼而流淚，因為他會替我哭。
    弦華，從一開始，你就輸了。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而後，我被帶到皇宮，被堂而皇之的軟禁在弦華的寢宮裏。
    我覺得自己快要超脫了。
    曾經見一麵就讓我緊張不已的男人，我已經可以麵無表情的應對他所有的挑釁。
    他每次出現在我麵前，說的都是綃宸被如何殘忍的對待。
    他以為我在偽裝，他以為我在逞強。他試圖讓我的表情龜裂。
    很可惜，我的心比他所想的平靜太多了。
    反倒是弦華本人，似乎一天比一天焦慮。看情況，他在綃宸那裏也吃了不少癟。
    如果紅綃宸是那麼容易就被打敗的男人，就不是值得我愛的男人了。
    雖然看起來處於劣勢的是我和綃宸，但我們更像是看戲的局外人，看弦華自導自演的獨角戲。
    不得不說，弦華這種心理戰術對一般人的確再有效沒有了。
    他也不想想，論心理戰，綃宸可贏過他不知多少次。而我，是世上曾經最親近他的人，也算是最了解他的人。他又怎麼能來動搖我？
    弦華知道自己的計策不奏效之後，有一段時間沒有來騷擾我。
    是躲在角落裏想什麼陰謀詭計了吧？
    瞧瞧，這推門而入的身穿宮女裝的女子是誰？
    “甄兒，陌言呢？”
    看著美麗的小臉蛋被摧殘成什麼樣了？
    明明是二八佳人來的，生生快要變成半老徐娘了。
    尹甄眼眶含淚，嘴唇青白，顫抖著身子，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口。
    是啊，我和綃宸害的她家破人亡，害的她淪為階下囚。
    這個天真善良的女孩，終於還是沒能被人保護到最後，被迫麵對人世間的一切罪惡。
    “姐姐……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的父皇、母妃……還有哥哥姐姐們……為什麼都沒有了？還有，還有那個男人……把神仙哥哥……”
    尹甄每說一句，身子變抖得更加厲害。到最後，彎曲了身體，泣不成聲的環抱住自己。
    我輕輕歎口氣，“甄兒，愛情是什麼呢……你不是也曾經說為了綃宸，弑父篡位也願意麼？現在，那個男人幫你做了這些事了。你覺得無法接受麼？”
    尹甄僵住，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著我，“什麼……他到底是誰？他到底想做什麼？他不是已經要做皇帝了麼？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和皇兄呢？”
    我垂下眼，嘴角微弱的翹起，“因為，我還沒有妥協啊。”
    尹甄突然衝上來抓住我的手，“那個男人要你？他不惜毀了整個天下，隻是為了你？他憑什麼？！他怎麼能做這種事！那麼卑鄙的人，他怎麼配和姐姐在一起！”
    我嗤笑。尹甄，害的你如此的人是我，害了整個天下的人也是我。為什麼你能那麼善良的把過錯都推給弦華呢？
    “姐姐，現在怎麼辦？皇兄和神仙哥哥都被他抓起來了，我們要怎麼辦？”尹甄的眼淚像是不要錢似的往外掉。
    我輕輕吐出一口氣，“弦華跟你說了吧，隻要說服我就可以了。幫著他讓我穿上鳳冠霞帔，嫁給他，成為他一個人的妻子。然後，他會讓陌言和你團聚，會把已經變得手無縛雞之力的綃宸送給你。他還可以把血輪教當作你們的新房。如若我不聽，他還可以拿你的命來威脅我。曾經被人三千寵愛的公主，隻要稍稍施壓，便會顯得格外可憐。”
    尹甄像是定格一樣，保持驚恐的麵容對著我。
    我彎起嘴角，“弦華，我不憐惜她。反正最後，你都會殺她的，不是麼？”
    我看向門口，走進來的男人有著世上最幹淨的麵容，和最肮髒的心。
    “曉辰，你真的，太聰明了。你叫我，怎麼辦？怎麼才能擁有你？”弦華經過這樣一些日子的洗禮，那張意氣風發的華麗麵容變得憔悴不堪。
    “我不著急。我們可以慢慢耗。反正，生死對我早已無異。綃宸和我也是一樣的。他從來不會違背我的任何想法。”
    我微笑。笑的安之若素。笑的他支離破碎。
    目送弦華蒼涼的背影，我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哈哈……弦華，你也有這樣一天？”
    你如何對待綃宸，我一定會讓你嚐到千萬倍回報。
    我伸出手指，戳戳尹甄的腦袋，“人已經走了，給我回神。”
    尹甄馬上大口深呼吸，“姐姐你好厲害啊！那麼可怕的男人也被你唬住了！”
    我摸了摸下巴，“有些方法，用一次就不能用第二次了。甄兒，陌言和綃宸還好麼？”
    尹甄癟著嘴，搖了搖頭，“皇兄還好，和那人沒什麼過節，隻是用很粗的鏈子鎖起來而已。但是神仙哥哥他……”
    威逼利誘都用過了。弦華，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我拍拍尹甄的肩膀，“你放心。隻有他還想娶我，就不會殺他們。你隻要像方才一樣，表現出你的猶豫不決，試圖動搖我的決心。知道麼？”
    尹甄鄭重其事的點頭，“我知道，我一定會配合姐姐，把皇兄和神仙哥哥救出來的！”
    尹甄的善良和認真，是我一直欠缺的東西。所以我真的不想，去破壞這些。
    弦華，你已經觸到我的底線了。不要怪我翻臉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