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就住進來啦。”剛進得大堂便看到花枝招展的少年，蘇祗柒眯眼笑了起來。
    “怎麼著，可是蘇五公子自己說讓我住過來的。這會兒竟又嫌冷玉搬的太快？”飛挑起半邊秀氣的眉，斜靠在軟榻上的身子往下移動了幾許，換了個更加舒適的姿勢，絲毫沒有一分客人的模樣。
    “哪裏哪裏。冷玉少爺能住進來，可是兩相閣的榮幸。”接過小廝遞上來的茶，蘇祗柒自發坐在了冷玉的桌旁。
    “大堂裏這般多空桌子，蘇五公子卻偏偏要和冷玉同坐。也不嫌擠的慌？”
    “能和冷美人同擠一桌是多少人期盼的事情。”湊過身子靠近半躺的人兒，蘇祗柒伸手撩開少年額前些許散亂的發絲，纖長的手指緩緩滑過臉頰，笑的輕薄。“有這樣可愛的少年常住於此，怕是許多風流才子擠破了頭都要來我閣中坐上一坐。如此看來，閣裏的生意定然要紅火了。”
    “鬧了半天原來是因為我還有些利用價值啊。”
    “我的好碎碎，原來你是這樣曲解我的心意。”故作傷心的收回手扶上下顎，眨巴眼看著近旁的美少年。“碎碎竟然如此誤解我，教人情何以堪……”
    “夠了夠了，”忍耐力幾乎快到極限，冷玉出口打斷了耳邊做作的申述，“知道你是好意，我謝謝你還不成麼。”
    “謝到不用。以身相許如何？”大大的媚眼拋了出來。
    “給你點顏色，還開染坊了？以身相許？米米不介意的話我倒是無所謂。”
    “恩…兔子不吃窩邊草。閣裏美人甚多，我還是不染指身邊人好了。”
    “嘖嘖，一提到米米就害怕，瞧你出息的。”
    “誰害怕啦。我那是舍不得你為難。”
    “哦，那我還真是感動的很。冷某能得朋友如斯，真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啊。”
    “噗…”茶噴了滿桌，蘇祗柒手忙腳亂的從袖口抽出方帕擦了擦嘴角，也不管及時過來清理桌子的小廝，撲上去壓住冷玉，伸手狠狠揉了揉那白皙的臉蛋。
    “唔…偶錯了…放…放開…”
    “讓你使壞，”起身撫平袖口和衣擺的褶皺，輕笑了一聲：“也就隻有和你一起的時候我才敢如此無所顧忌。碎碎，謝了。”
    “誒，別。我可受不了你這樣。呐，你把桌子弄髒了，可要泡杯茶給我陪個禮？”
    “哈哈，自然是要的。”
    “竟然這般怠慢貴客，真是…”看著踏入後堂的身影，少年撇了撇嘴，自語道。
    不消半刻，小廝將茶送上了桌。冷玉看了眼他身後：“蘇祗柒呢？”
    “蘇少爺去月閣主那裏了。”
    “怎麼不打聲招呼就跑了。”
    “是月閣主差人來喊的蘇少爺。”收拾幹淨了，小廝退後了兩步，低頭給少年做了答。
    “切，沒出息的東西。”揮揮手示意小廝下去，冷玉端起茶喝了一大口，抬手扶額：“讓你去你就去，也不想想自己什麼身份。笨蛋蘇祗柒！”
    “五哥可聰明著呢，你才是笨蛋。”正巧路過的少年接了話茬，語氣裏透著濃濃不滿。
    “五哥？小家夥莫不是柒柒的寶貝弟弟？”一刹的驚訝過後，冷玉挑眉看向身旁的少年。
    “隋胤…你…你等等我…”循聲望去，是一個看上去比跟前少年還小一些的小東西。小小的身子飛一般奔了過來，直接撲到了蘇隋胤身上。
    “隋胤…蘇家八公子。那這位…”笑眯眯盯著蘇隋胤懷裏的東西看了好一會兒：“定然是蘇家的天才少年蘇凜焰了。”
    “你是誰？”隋胤皺起了眉頭，很自然的對於這個似乎極其了解自己家族的人起了些防備之心。
    “是冷玉哥哥麼？”小人兒試探般的問了一句，從隋胤懷裏掙了出來。
    “正是。”冷玉開懷，伸手揉了揉小人兒的腦袋：“小十一好聰明。果真不枉天才少年的名頭。”又斜眼瞟了瞟小八，眼裏透了些嘲諷的意味。
    “你！！！”
    “冷玉哥哥莫要笑話十一了。”安撫般拉了拉隋胤的手，蘇凜焰主動接下了話頭：“聽哥哥說起過冷玉哥哥，所以就記下了。”
    “哦，他說我什麼？”
    “說冷玉哥哥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卻沒有飛揚跋扈之勢。冷玉哥哥待人真誠，為人豪爽直接，是個真性情。”
    “咳…咳咳…小十一可真能說。真性情？怕是蘇祗柒的原話並非如此呢。他是不是說我說話不用大腦，性子白癡的很。”
    “……”
    “冷某認識蘇五公子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差不多也是心裏有數的。最狠的就是那張嘴，罵起人來半個時辰不帶重複的。”示意兩位小少年與自己同桌而坐，冷玉眯起眼角笑了起來。“他才是真性情的人呢。對喜歡的人兒恨不得掏出心肝，對不喜歡的人兒才會有一百張臉。”
    “嗬嗬，冷玉哥哥很了解哥哥呢。平日裏對著外人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卻巴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送給我們的哥哥。真的是…非常非常可愛呢。”
    “是吧。那個傻乎乎的笨蛋。”
    “恩。傻乎乎的笨蛋哥哥。”
    “笨蛋說誰呢。”忽然插進來的聲音。
    “說五哥啊。”
    “小八你…”十一抬手揉了揉額角，略過一臉狹促的冷玉，視線對上探了個頭的蘇祗柒：“哥哥故意給小八下套……”
    “恩，是的。”供認不諱。
    “……”
    “你們兩個怎麼過來的？”蘇祗柒眯眼盯著兩個小家夥。
    “額…二哥帶我們來的。”
    “二哥人呢？”黑玉般的眼裏隱隱泛出些冷光。
    “進來的時候遇見了熟人，便隨著人去雅間了……”
    “他就這樣丟下你們兩個自己去雅間了？”聲調逐漸揚了起來。
    “二哥說進了大堂就會遇到認識的人。哎呀！原來二哥說的是五哥啊！”小八怕了怕自己腦門，這才反應過來。
    嘴角抽了一抽，冷玉默默無語看向咬牙切齒的蘇祗柒。注意到他舉動的十一尷尬的紅了紅臉，怨懟的瞪了眼小八，暗自埋怨起他的後知後覺來。
    莫名其妙被瞪的小八茫然用還放在腦門上的手撓了撓額角，有些不明所以。十一心裏長歎一聲，這人，怎的就如此呆愣呢。
    “二哥去了哪個雅間？”
    “不知。二哥隻讓我們進來，並未說他去哪間房。”
    “這個二哥！”吐了口氣，蘇祗柒搖了搖頭，“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來搗亂的。自己來也就算了，竟然還帶著兩個弟弟。”
    “是不是…我們不適合來這裏？”小心翼翼的十一。
    “那到不是。早料到兩相閣的事情瞞不住，隻是不曾想，二哥竟會來這一招。對了，看到二哥往哪裏走的麼？”
    “二哥是剛到大堂門前遇著友人的。而後便見他有說有笑的同人家往左邊長廊走了。”
    眼角跳了跳，蘇祗柒半擰著眉往門外走去。才走的兩步，似想起了什麼，伸手招來小廝交代：“照顧好冷公子和兩位少爺。”話畢，這才繼續邁開了步子。隻是剛出了大堂門，還沒來得及轉彎，便被人伸手給攔了下來。
    “你二哥和人商量正事呢。我剛巧從那頭過來，看見他同幾個紀氏家族的人在一起。約摸著你是要去，所以順路攔了你。”火紅的衣擺撫過腳下纏繞過來的花枝，月赤鏈淡淡一笑，彎腰俯身折了這出牆的紅杏。
    柔軟的眉角挑了一半，重換了副淡然的模樣，蘇祗柒轉身又回了大堂。
    冷玉的桌子偏靠著後廳，離大堂門稍微有些遠，位置卻是極好的。暖色調的光淺淺印在人身上，桌旁人能看的彼此完完整整，在大堂其他地方瞧過去，卻隻能看到個大致的身影，麵色朦朧。若不是蘇家小八同十一玩鬧著瞎跑，也不會那樣恰好的撞到冷玉說祗柒。
    站在角落的陰影下，見兩個弟弟同冷玉有說有笑的相處甚好，便失了上去叨擾的興致。大堂裏三三兩兩坐著些散客，喝著小酒的，神色飛揚的，細細茗茶的，昏昏欲睡的……清鳴的樂音從細軟的帳簾後麵傳了出來，餘音繚繞了滿堂，一室暖軟。
    側頭看了眼空無一人的門口，見月赤鏈並未曾跟著進來，蘇五低聲自嘲道：“還果真是順路過來，招呼也不打一聲便走了。”
    不知曉來自何處的風，順著長廊靜默流淌，有幾絲頑皮的透過半開的門飄進大堂，而後又糾纏著屋裏的樂聲跑向了不知名的地方。些許散落的青絲隨著之前的軟風淺淺蕩了個弧度，抬手想要抓住些什麼，手握成拳虛抓了一把，攤開掌心，才發現什麼也沒有。
    半晌才回過神來，彎起嘴角姑且告訴自己這是在笑。蘇祗柒再看了眼相談甚歡的好友和弟弟，不動聲色的退出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