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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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不顧一切地衝回了家,我大口大口喘息著就這麼穿過走廊,媽媽見我是一身雨水狼籍不堪板起麵孔剛要說什麼驀地就盯住我身後的大門神色遽變:“阿斯蘭——!?”
背脊一僵,我麵色煞白,頭也不回地衝進浴室。扣上門鎖抱頭蹲在地上畏畏縮縮仿佛現在才知曉害怕,而這狹隘的四壁空間則是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是禍躲不掉,總不能一輩子藏著自己。在我花了幾乎能洗掉一層皮的時間後,門板外響起了母親的扣門聲:“基拉,我把更換的衣服放在門口了。”
我鬆了一口氣,告訴自己我還活著我必須活著,在媽媽的麵前。摸摸胸口那脆弱的心髒還在努力搏動,所以我還沒有死。
急急忙忙地裹上浴巾準備開門取衣。虛掩著門剛伸出一隻爪子還沒摸到衣服,就聽見一個冷冰冰的聲音,猶如搗碎的冰塊砸得人渾身哆嗦:
“這麼慢?我以為你真不想再出來。”
阿斯蘭抱胸倚在門邊,清爽的白襯衣昭示著他又是那優優雅雅的貴公子。
我半蹲著我需要仰視,萎縮不振像躲著主人的小狗。倉皇地抓起衣服就關門,不想搭理他。
擦著滴水的頭發走出來,我看見他正幫著媽媽準備餐具,拉出一張椅子剛坐下他也跟著坐到了我旁邊。我猝然微愕,換座也不是趕他走也不行,媽媽一定會察覺我們進行了半年的“絕交冷戰”。
“阿斯蘭突然就回來了真有些驚訝呢。”將最後一碟菜放好媽媽也坐了下來,望向我們笑然以對,她自然是很高興阿斯蘭能來ORB,“基拉不知道阿斯蘭會來嗎,讓媽媽一點準備都沒有,剛才不是一起回來的嗎?”
“不知道。”誰要跟他一起回來。我端起飯碗就開始扒飯,回答得心不在焉。
“現在阿斯蘭不但是PLANT的議長也已經結婚了,我們家的基拉卻還是老樣子……和拉克絲也分開了。”
為什麼在媽媽的眼底他的兒子永遠都比不上阿斯蘭優秀呢?以前就是,現在也是,為什麼家長們總愛拿自己的孩子和人家的孩子比較。我嘀嘀咕咕很是不滿地在心裏抱怨。
“他都有……”
“啊,基拉這樣也挺好,反正還很年輕。”剛想要補充什麼卻忙被阿斯蘭打斷。
你當然覺得我單身最好!我狠狠地瞥了他一眼。還有別說得好像我比你年小似的。像他這種十四歲就有訂婚前科的人現在就結婚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而且怎麼不肯說你都有孩子了!?如果說卡嘉莉懷孕了媽媽一定會很高興。也許我也該高興才對,他們喜結良緣早生貴子。可是米飯埋在喉嚨裏突然就吞不下去,哽咽著滿滿的苦澀。之前在瓢潑大雨中的痛又尖銳迅猛得湧了上來。
“其實以前就一直想如果阿斯蘭是女孩能嫁給我們家就好了。”丟下這個驚天雷的人正是我的母親。
我好不容易剛咽下去的那口飯著實就給噴了出來,統統就這麼地噴在桌子上,然後我頓時感到四周出現了兩股低氣壓。
這不怪我,真的,這不能怪我。我何其無辜我也是受害者啊。我邊嗆邊咳嗽,難受死了,幾欲捶胸頓足,脖子紅了耳根。
“基拉——!!!”
媽媽生氣了,她在吼我,我肯定她現在的樣子一定非常可怕。我糟蹋了她精心製作的晚餐。
而在這變得一塌糊塗的用餐上,我的青梅竹馬竟笑了起來,純粹而直率地朗聲笑著,眉目間盡是神采飛揚。哪怕他把水杯遞給我時也仍就沒有停止。
平常雖然是一本正經卻偶爾會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傻笑,這就是我的青梅竹馬!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被人說是女人!?
“真是的,好好一頓晚餐變成這樣。你們兩個吃飽了嗎?不如我再去準備點別的食物吧。”
托著腮惋惜的母親最終還是原諒了我的行跡,也許是我已經成年的緣故,她現在都不太會責備我了。說起來如果她不說那種話我也不會變成這樣,說什麼如果阿斯蘭是女孩之類的。……雖然小時候我也有偷偷地這麼想過,想此自己不免有些心虛。
“不用了,伯母。過來前已經在卡嘉莉那用過餐了。隻是很久沒嚐到伯母的手藝了才沒說出來。”
出身貴族的少爺就是不一樣,連托詞都編得那麼優雅婉轉。明明我們兩是一起長大的,我怎麼就學不來。
“我也吃飽了。”我起身想回房間,其實吃什麼都是沒胃口。
“基拉,那麼你把房間的另張床鋪整理一下,讓阿斯蘭睡。”
“哎?我不要!!”突然又被叫住指派的這項任務讓我是反射性地立刻拒絕。
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如果和這家夥睡一間肯定要出事!
“為什麼?”媽媽的神色明顯開始起疑。糟了,會被發現的。
我退了半步找不到理由一時語塞。實際上這樣分配在以前自然是理所當然的,可是今非昔比,我們在互相傷害後持續著冷戰,即使表麵上是如此的若無其事。
“基拉……,還有阿斯蘭也過來。”
她向阿斯蘭招手示意,然後我的母親幾乎要踮起腳雙手才能搭上我倆的肩頭。歲月已經在她的臉上留下刻痕,但眸中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從你們回來時我就看出來了,不,是半年前基拉你獨自回來時就察覺了。”她督了我一眼,我的身體愕然僵硬,原來我最瞞不過的人還是我的母親,“不管是吵架也好冷戰也罷,總之像六年前那樣的事情我再也不想看到了。”
懷中傳來母親溫存的擁抱,讓我忍不住想哭著抱住她跟她說對不起不該讓她為我和阿斯蘭擔心的。她轉而又抱住我的青梅竹馬,我看見阿斯蘭也是神色複雜,之前的笑容早已失了蹤影。
“蕾諾雅已經不在了,可是阿斯蘭還有我們和這個家。”
母親淚湧奪眶,聲音艱澀。她和阿斯蘭的母親是很要好的朋友,可是卻在“血染情人節”裏去世了。因此她看見我們又變成當年對立的樣子一定非常非常地難過。
外麵的陣雨早已過去。柔和的夕光又微微露了出來,仿佛那雷鳴的天崩從不曾存在。
“以前我對基拉說過,無論他去哪裏這裏都會是他的家,我也會一直等他。所以、所以對阿斯蘭也是一樣的……”
“伯母……”阿斯蘭堅強的雙臂護住她,他的個子比她高出許多許多。
其實我們都已長大,不再年少不再輕狂。今天卻還是這般地要讓母親悲傷實在令人難辭其咎。
我看著我的青梅竹馬,眉宇間同樣有掩不去的愴然。刹時覺得自己剛才好自私好過分,我怎麼可以趕他走,媽媽那麼愛他,他也是我們家的一份子啊。這不是從很久以前就認識到的事情嗎?即使我們再決裂再分歧,這份羈絆是永遠不會斷開的。而因此,當受到來自對方的傷害時,也格外的疼痛……
知不知道有一種生物叫八爪章魚?很能捕獵,一旦被捕獲就休想逃脫那無敵八爪的禁錮。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比過一山高,我青梅竹馬的獵捕能力絕對在那海底生物之上!而且光用四隻爪子就牢牢令我動彈不得!!讓我不禁聯想起當年被他的AEGIS捕獲的STRIKE也該是如此慘狀。
“阿斯蘭——!你的床在對麵!!”我咬牙切齒,額頭的青筋突突直跳。
被他從背後蠻橫地緊密抱著,他甚至連腿都用上了來壓住我的雙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種樣子!我恨恨卻欲哭無淚。要不是顧及母親的感受打死我都不想跟他同房,原本抱著僥幸量他是不敢在家亂來沒想到結果還是這樣。
“快放開!你這樣我根本沒法睡覺。”
“我沒打算讓你現在就睡,不過到時候你會沒力得怎麼都能睡下。”
加重的力量收緊了我,埋在頸項的獵食者已經張開了口,啃噬著我跳躍的動脈,行使他吸血貴族的親吻禮。
“你……!!”這家夥已經無法無天到令人發指。
“基拉,剛才你是故意把晚餐搞砸的吧。”聲音直接灌進耳裏,阿斯蘭刻意廝磨舔噬著那的敏感處,“不想再忍受那種虛偽的祥和,所以寧可打破逃走。……很想哭吧,現在也是。”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關上耳朵,閉上眼睛,無視他的存在。
他總能清楚我的痛楚在哪裏,所以每次都能斃中要害,刺得我鮮血直流又不得不麵對現實,一直一直逼迫著我。
頭被扳了過去連著脖子扭得像麻花,阿斯蘭半傾起身,對我的臉頰又掐又捏逼我睜開眼。
睜開就睜開吧,又不是看厲鬼。對上他的眸,幽碧的清潭呈現在月光下,無可挑剔得美。但僅一瞬間,鹹澀的液體就模花了美景。
溫燙的柔軟舔著我的瞳仁我的淚水,他的動作溫柔,聲音也與之同步:
“我是不是破壞了你的夢,基拉……”
何止是這樣,阿斯蘭。你還破壞我的愛情我的回憶我的人生更因你而亂七八糟一塌糊塗。
剛才進餐時的景象猶如鏡花水月的虛影,已經無法與過去的我們重疊更無法回歸。
“你的夢是不真實的!你怎麼舍得放棄我!!你的夢裏根本就沒有我!!!”
他突然又暴戾地拎起我的耳朵像拽兔子硬把熱氣和指控往裏邊吹邊灌,仿佛是控告我無情無義偏要讓它們在我身體裏紮根發芽。
我的夢裏怎麼沒有你!?我的夢裏全部都是你!我隻想平平靜靜地看著你愛你……哪怕你已不在我身邊。
手伸了進來,觸摸著我的脊椎線下滑再向下。想逃想避躬起身卻又被他硬硬扳直,我束手無策猶如待宰羔羊完全在侵略者的掌控之下。
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不想再和他做愛了。報複仇恨利用的做愛。
“我不愛你了!你要我的身體沒有用!反正你也獲得了你要的東西!我不欠你什麼了!除了傷害和仇恨我們什麼都沒有了!!”
我朝他吼吼咆哮,豎起全身的刺武裝自己。眼淚偏偏在緊要關頭背叛我狂瀾的反抗氣勢,越掉越洶湧。
他抬手,用手指戳我的額頭,重重地戳啊戳,疼得要死。
“你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麼愚蠢的東西。”
朦朦朧朧地,看見那眼裏刮起了苛責與質問的波瀾,好像所有的錯都在我似的。他在怪我?他怎麼還怪罪我?!
你背叛卡嘉莉的愛情背叛我對你的信任,逼迫我不得不和你一起背叛她!還總是撕開我的傷口,為什麼現在還怪我!?我的大債主我早就已經不欠你了!!
“基拉,你不愛我?……我知道你根本舍不得我,除了卡嘉莉你不會把我讓給任何人。”
腦袋被固定住,阿斯蘭抓著我的頭我的發,鼻子嘴巴裏全是他的味道和氣息,他霸道地向我索求每一個吻。
掙紮著想要呼吸順暢,那越發純熟的吻技已經讓我開始混沌。他和他的妻子,經常這麼做吧。胸口像被刀子狠狠拉下一道血痕。不知道是對她的還是他的背叛。
也許我是舍不得他。從以前起我就期望阿斯蘭是我一個人的。那些愛慕阿斯蘭的女生稱讚他沉默寡言很酷很有型時,我就知道她們根本不了解阿斯蘭,阿斯蘭也不喜歡她們。哪怕是他的婚約者當初對我這麼說他隻是不太愛說話後,我也明白了他們的感情底線。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他是我一個人的。我一直都這麼偷偷地占有著他,我的青梅竹馬。直到我們分開我們分道揚鑣我們反目殘殺我們身邊各自有了別人,不再隻有彼此。
他的爪子已在扯我衣服,試圖把我從裏麵剝出來。我開始不停地哆嗦惶惶發抖,我害怕和他做愛,非常地恐懼,我不想再曝露自己!不斷地被揭穿,不斷地被剝離!
脆弱之處被握住,技巧性的誘惑,輕而易舉地就變硬,釋放。身體承受著他的歡慰,我毫無招架之力,——因為是來自他的。
“想要嗎?很想要我不是嗎?”他摸索著我的身體,吐著毒辣的言。每一寸的溫柔對我來說都是折磨,手指在胸口打著圈,遽然就按下,又重又狠,直戳心髒,“你的身體,比你這裏要誠實很多。”
我氣喘,不吭聲也不呻吟,憋漲著臉。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他,徒勞地維護著僅有的自尊。我不能輸,我還不能輸給阿斯蘭!我不會再把我的愛情給他!身體幾乎被攀折成兩斷,他陷入,直搗我的最深處!
“啊——”我還是痛喊了出來,實在太太太痛了。距離我們上一次做愛是在半年前,此刻的我又是屈辱疼痛狼狽地直掉淚。
為什麼為什麼還要做這種事情!!欺負我就那麼可以得到滿足嗎?!阿斯蘭!!
粗暴的侵入,同時連啃帶撕咬地親吻著我的頸項肩胛鎖骨前胸,不再給我任何喘氣的機會。他瘋了,他又在傷害我!!
“住手、阿斯蘭……好疼!疼……”我口軟了我開始哭著求饒,顏麵徹底掃地。
我的青梅竹馬最怕我哭了,我的青梅竹馬總是會安慰我的。為什麼他不肯停下來……阿斯蘭真的改變了,他真的不再是他了!明明就已經絕望的東西竟以為還會回來,我簡直是太蠢了。
“不對…,基拉,我要聽的不是這個。”
那結實的雙臂托起我,他眉宇緊簇,額頭同樣滴落痛苦的汗水,實際我們都很不好受。既然彼此都那麼痛苦為什麼還要繼續啊?!
“你想聽什麼……!?我的愛情嗎?它死了、它死了!!”
我哭訴著,低聲沙啞地擠出撕鳴,近乎狂亂崩潰。別再逼迫我了,我真的快瘋了。這是一場噩夢,從姐姐的婚禮那天起我就做了半年的噩夢!它將我的所有掠奪一空!
阿斯蘭不再說話,隻是狠狠地抱著我進入我,緊閉窒息地擁抱甚至連肋骨都要被他勒斷。好像這樣我們就可以成為一體似的,好像這樣我們就再也不會分開了。我們的身體的確是連在了一起,但言語已經無力,心意更無法相通。除了身體的結合,再也沒有交集。——如此的話,我寧可被他就這樣抱著死去。
“你是不是想把我一起拖下地獄……”我抓著他的肩,指甲掐裂皮肉。
“隻要能有你的話。”他說,平靜無恙。
無暇精致的容顏上,那雙眼裏有著魅惑的碧綠。清冷的月光下,似罌粟的美。
據說月圓之夜,是魔法降臨的時刻。在月光浴下結合的戀人,會一直相愛永不分離。
這一刻,我們隻有彼此;這一刻,我們屬於彼此。
我拉下他的脖子,索吻他,收縮身體包緊他,在他的口中放出所有的呻吟。
這是我,阿斯蘭,這一刻的我是真實的。
在這靜謐的月圓夜,沒有芥蒂沒有羈絆,隻是純粹地相擁相吻仿若無間的結合。
他抓著我的手,撐開,十指緊扣。他的氣息他的頻率,統統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真切地有種兩人成為一體的錯覺。
倏地,指間傳來冰冷的碰觸,堅硬的指環擠壓著我。惶恐地睜大眼,浮雲掩去了月華的光輝,魔法消失了。
原本燙人的溫度和錯亂如潮汛般退卻,我抽離他的手,那裏有根刺。我想我死後一定會下地獄,他也會。
迷迷糊糊中,我半夢半醒,原來剛才自己有昏睡過去。在幽明的夜色裏我的青梅竹馬就靠坐在我的身邊。湛藍的發半掩著那張容顏,側顯出銳利如劍的輪廓。他醒著,像獨自思忖著什麼,眼裏悲傷沉浮,有晶狀的物質從他的眼角剝落。
“阿斯蘭……”
氣若遊絲的呼喚也足以驚醒他,再次對上那雙蒼翠的瞳孔時裏麵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之前的樣子仿佛是這淒涼的夜色讓人產生的幻覺。我愴然神傷,為何彼此的心已是天各一方,無法再看見了無法再感受到真實的對方。
“為什麼要告訴我?……基因調整的事情。”你完全可以隱瞞我一輩子。——利用我的事。
“大概我隻是想跟你說「我們是一樣的」吧……”
阿斯蘭靜默地注視著我,彼此瞳孔的焦距銜接一軌。在他的眼裏映著困惑的自己。
一樣的?我們怎麼可能會是一樣的。我是我,你是你啊。我們是不同的。
“你忘記你以前說過什麼了?”他撇眉,像是不滿,我渾噩半醒不知道哪裏又得罪了他。
我的青梅竹馬俯身,牙齒磕碰著我的額頭。我覺得他一定是想咬我!最好咬破口子讓裏麵的糨糊都流出來。
“算了,像你這種笨蛋怎麼可能記得住。…還是快點睡覺吧。”
一貫的妥協一貫的無可奈何,懷念熟稔得令人想哭。而他的話宛如魔咒,我乖乖地閉上眼睛跌回睡夢,感到誰的手拭去了我不小心滑出眼角的東西。
有些事情不是親眼看見你是不會相信的。PLANT年輕的議長大人,屈尊降貴,撩起襯衣的袖管在這灑滿和煦陽光的清晨洗曬床單。哼,是在清理昨晚的犯罪證據嗎。驀然,頭頂掠過一個陰影,伴著熟悉的鳴叫,半空中有金屬綠的東西鼓動著翅膀。
…TORI……
曾經是他的禮物,曾經我最珍視的小鳥。它醒了,在我強迫它沉睡三年之後,被他真正的主人喚醒。
習慣性地伸出手,收起翅膀的TORI雖停了下來,卻還是不安份地一會搖頭一會叫,仿佛因許久未動而興奮地舒展筋骨。朱紅的眼睛盯著我,機械寵物是不可能有感情的吧?但不知為何我感到了它的悲傷和責怪。
TORI也在恨我嗎……?恨我絕情恨我差點“殺”了它。——當初我隻是不想想起他而已,我以為這樣就可以忽略掉占有他的心情,我以為我是可以平靜地愛著他的,獨自在心底愛著,隻有我一個人的愛情。
眼裏濕潤洶湧,模糊地看見阿斯蘭轉過身望向了我。努力眨著眼睛我才把淚水擠掉。TORI撲棱起翅膀飛向於他,停佇在他的肩頭,他側頭望著調皮的它。微紅的晨曦中,神清氣爽的俊朗青年與翠色的小鳥,美如畫中像。
“不再多睡一會?”他向我走來,陽光在他的身上投下稀疏的剪影。
阿斯蘭自然而然地對我招呼,卻不質問我為何不給TORI裝上電池,他果然對我了若指掌。
白色的襯衣上有水紋印下的透明痕跡,半卷著袖管,身後則是洗曬被單掛起的幕簾,現在的薩拉議長簡直像個賢妻主婦。
『其實以前就一直想如果阿斯蘭是女孩能嫁給我們家就好了。』
回憶起昨天母親的感歎,想著想著自己便毫無知覺地盯著那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脫口而出:
“也許你真該是個女人……”
無暇如翠的眼裏閃過微微愕然,既而一笑,幹淨純粹毫無雜質:
“如果我是女人,你會向我求婚嗎?”
他這猝然的問題反而輪到我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如果他是女人,他不會和拉克絲有婚約,他也不可能和卡嘉莉結婚!但是這個假設又是多麼地荒誕啊,而我也竟然可笑地陪他一起發瘋。
“是,如果你是女人我就向你求婚、就娶你回家。可你不是,我也不是!而且別忘了你已經結婚了。”
拽緊拳頭,把胸口所有的疼痛都移架在掌心。現在說什麼都不再有用,全部是癡心妄想的借口。
但是阿斯蘭卻笑了,容光煥發好似看見一場戰役勝利的曙光。他哈哈大笑完全不顧貴公子的風雅風度。基拉大和你知道你敗露了自己什麼?!你簡直是蠢到家了,你在給他希望!
“和我回PLANT,基拉……我保證我們不會再分開。”
我的青梅竹馬向我伸出手,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早已不是記憶中那個稚嫩男孩的手,假如13歲時他向我伸手我一定會拉著他決不跟他分開。可惜那時候的我們都隻是孩子沒有改變分離的力量,隻能跟隨大人們的意願隨波逐流。但現在的我們即使有能力了,這次卻是心的距離遠過海角天涯。
“我不要!”否然決絕,跟他回去他休想。做情人嗎?偷偷摸摸地跟你廝磨纏綿一輩子?
“無論如何我這次來ORB就是為了帶你走。現在想當人口失蹤也來不及了。”
蒼翠的眸子仿佛如火盛夏,目光霸道熾烈地根本不容我逃脫。除了行為和言辭,他連眼睛都是逼迫我的凶器。
“沒有選擇的餘地?”
“有。下個星期和我一起走或者半個月後你自己回來。”
“我選第三個。”我不假思索,哪怕知道沒有退路,緩兵之計,討價還價還是要的。
阿斯蘭的視線逡巡著我,片刻,不溫不火地淡道:
“我明天就帶你走。”
看樣子人權這種東西在專製的君主眼裏一向視若無物。
我的青梅竹馬走過我身邊悠雅地一揮手,TORI從他的肩上振翅飛向蔚藍的天穹,最終降落在我的頭上。他似乎是森林裏的魔法師,隻要如此就能讓幸福降臨。
“基拉,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會娶你。”
曾經我的幸福實際很簡單,隻是想和他在一起。那麼如今我想要的幸福又是什麼?至少不再是這個了,因為幸福這種東西不可能是建立在某種痛苦上的。
“重婚可是犯法的……”我望著他的背影,心刀絞,淚泉湧。
——PLANT——
車子在一所公寓前停下。他到門口時才發現我還站在原處一動不動。這裏是PLANT市中心的高檔住宅區,我不記得他在這裏也安家。
“我總不能讓你一直在那個家裏睡沙發吧?”
阿斯蘭回過來拉我的胳膊示意我進去。我恍然,卻無話可說,被他拖著走。PLANT議長就是拽,房子都能隨便買。
回到PLANT回到這個囚籠裏,胸口越發苦澀難耐,上樓麵對著電子門鎖的開啟,有種被當作“情夫”來養的感覺像毒蟻啃噬著我那早已滿目蒼痍的心髒,仿佛不把我徹底摧毀誓不罷休。
屋子舒暢整潔,看起來大約有一百左右的平方,獨居的話則是恰倒好處的寬敞,客廳的末端是灑滿陽光的落地窗。
“卡嘉莉知道這裏嗎?”我坐到沙發上,鬆握著雙手挑釁質問。
“你要告訴拉克絲也沒關係,這裏就是你PLANT的家。移民手續我都幫你辦好了。”
不愧是阿斯蘭,辦事效率還是那麼高。我扯著嘴角微微上揚,整張臉估計隻有人中以下在笑。
“孩子的消息還沒有放出去,但卡嘉莉在妊娠期間都不會回ORB。基拉,我想你不會不顧她的安危吧?”
“要我當她的臨時保鏢?”這種事情不是該你兼職的嗎?
我瞥眉,對這份新工作表示不滿。我除了拿槍擺POSE有時候根本不敢再殺人。
“誰要你去殺人了。”他每次發揮他的讀心術都讓我覺得自己尤為失敗。
不耐地砸下那麼一句話,阿斯蘭簇起兩道劍眉俯身搭著我的肩頭。近在幾尺的美貌更加令人驚心動魄,尤其對方的鼻尖還故意廝磨著你的鼻翼,曖昧到危險的姿勢。
“你隻要待在她的身邊就可以了。”
“那你呢?”
我反詰,向後挪了挪身,他識相地沒有逼近。料想談話比纏綿重要。
隻要待在卡嘉莉身邊我也不會跑掉是嗎,阿斯蘭,真是一舉兩得的好安排。
“基因調整的事情還沒處理完,這件事我隻告訴了你,卡嘉莉並不知道原本我和她生育不合。”
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雖然肩膀上的手緊了緊卻好像失去了以前那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利用這次的研究數據協調人的出生率一定會提高吧。”
“胡說什麼!這些東西怎麼可以讓它存在?!”
不同我的平板,阿斯蘭則是一反常態得焦躁起來。彼此的視線銜接一瞬,他又忽地收聲別過了頭。
就因為協調人存在著如此致命的缺陷,所以才永遠無法脫離自然人。這個缺陷則是讓協調人與自然人共存的契合點。也因此當初研究完美協調人調整的生父和自己才會成為藍色波斯菊追殺的目標吧。實驗成功的存在,將會破壞協調人與自然人的平衡。
“總之我會把資料都銷毀,至於那些研究人員……”他抵著尖刻的下巴思忖起。
是我看錯了嗎?那雙深邃的瞳孔裏折射出遲疑的殺意。一定是看錯了吧,我的青梅竹馬怎麼可能會殺無辜的人。
像為了避免這沉重的話題,我隨手拿起茶幾上的碟片包。從進來時就發現它被孤零零地丟在茶幾的中間,在未有人跡居住過的屋子裏顯得有些突兀。阿斯蘭這家夥根本不是個喜歡看電影和電視的人。
奇怪,這個不是以前那個深夜檔電視劇嗎?他買的?不,不對,雖然是全套都在但還有一部分是另外錄製的,而從錄製的那話起正好是自己離開PLANT的日子。他真的對我什麼都知道。
“你全部看完了……?”
我仰起臉問他,阿斯蘭點了點頭。
“像不像我們?”
“不像。”冷冷地吐言,幾乎毫不猶豫就被他給否定了。
是嗎,我還以為很像呢。同樣是青梅竹馬同樣是因傷害和羈絆而無法心意相通的兩人。
“不看了?”
“既然不像還有什麼好看的,反正隻是電視而已嘛。”
把碟片放回原處我的青梅竹馬卻皺起好看的眉,仿佛很期望我能看完似的。那個曾經出走的主角應該也回到他的青梅竹馬身邊了吧。那兩個人一定會和好最後一定會幸福地在一起。
“是個好結局吧?”忍不住還是多問了一句,冥冥之中我對他們有種翼望。
“嗯……”
可是這個故事的結局,很多年以後我才真正知道。而他,又一次騙了我。
阿斯蘭握住我的手,溫暖地輕柔地包裹著細細嗬護,好像我是他的寶物。手沒有抽離,身體沒有移動,就連大腦也沒有發出抗拒的指令。這株絕美的罌粟在你品嚐過一次後就會不斷地被誘惑被攻陷。
距離拉近,瞳孔映著對方的瞳孔,在那裏我最愛的眼睛裏我看見了他靈魂的最深處。
然後。我們接吻了。
第二年的春天,他和卡嘉莉有了一對雙胞胎。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我的青梅竹馬我的姐夫,成為了父親。
。中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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