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梯教室的某一角，傳來一個女聲：“聽說了沒有？我們係新來的封導師，帥得那叫一個驚天地泣鬼神……我說，如果他真的像傳聞中那樣，帥到能讓你的前男友，那個舒未撞牆的地步，我這學期————就再也不會逃課了！”
    立刻有一道清亮些的女音反駁：“哈，那種傳聞你也信，還擺出這種姿勢，漫畫看多了？前段時間我們學校調來新的校醫的時候，我也聽說是名絕對美女，可真的去看了，哈，那種身材，那張臉，整一個外星人……”
    “不是不是，這回據說有人親眼看見……”
    “說不定隻是路過的富家公子或者演員，被誤解了……”
    “喂……給我留點希望嘛。”
    “把未成形的花癡扼殺在搖籃是我的社會責任……”女生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
    “小雅，我沒……看錯吧？”
    “好像真的比舒未帥很多，不……那個負心男人，嗬，怎麼能跟這人比。似乎傳聞有時候也能是真的。”
    “這樣才對嘛……”
    殊林將手中的書放在講台上：“同學們好，我是你們的新任美術導師，我姓封名簡，大家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不過，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希望大家不要隨便給我冠上那些讓人聽起來就覺得本人特別奇形怪狀的外號……”
    有個淘氣的男生立刻舉起了手：“老師，特殊情況指什麼？”
    殊林笑了笑，眨了下右眼：“特殊情況嘛，很好理解，如果是女生的話，我不介意哦~”
    “差別待遇——！差別待遇——！”全班男生哀嚎起來。
    殊林微微一笑，一時間眩花了在場所有人的眼。
    坐在後排的一名長相有些古典美感的女孩抬起頭，望著他的臉，又看了看坐在前排和同桌笑鬧著的另一名女孩，皺起了眉頭，眼中頓時蒙上了一層陰霾。
    ……
    “孫玉，請你不要開這種玩笑好不好？我……我們是朋友啊……”
    “我沒有……”
    “這樣捉弄別人，有意思嗎？”
    “我不是……”
    “夠了你閉嘴！我不想聽！我和舒未的感情不是一天兩天了，最後親手撕碎這些的，哈，竟然會是你？孫玉，我們已經做了十年好朋友，為什麼……你會這樣……”
    “小雅……”
    “你走！你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
    女孩抬起頭，望著那個名叫蘭雅的女孩，握緊了拳頭：“蘭雅，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歡舒未，我隻是對你……”
    “是不是錯過了花落的季節
    才走進無盡的罪孽
    在那深淵沉淪
    芳華凋謝
    看心髒一寸寸龜裂
    才發現愛已破滅”
    歌手幽幽的聲音響起來，坐在一旁的男生打了個寒顫，拍了孫玉的肩膀一下：“這麼可怕的鈴聲，你怎麼還沒有換掉？”
    殊林卻抬起頭來，完全沒有講課被打斷的憤怒，隻是神色有些複雜。
    那個聲音……
    眼前模模糊糊出現一個畫麵。一個穿著黑色燕尾服的男人，立在玫瑰花叢中，轉過頭來，對著這邊微笑，然後親吻手中的花朵。
    然而隻是一眨眼的光華，那恍如夢境般的花園，便轉化成了冥界最荒涼的蠻夷之地。
    大地龜裂，魔物縱橫。
    一隻手抬了起來，遮去了上方的月光。
    “四哥。”
    “林，聽話，回到人界去，回到歐秉離身邊去，他會保護你。”
    “四哥，我不回去，我跟著你。”
    “林，你知不知道，靈界的人來了，你沒辦法抵擋他們帶來的陽光。”
    “那四哥，你會有辦法嗎？”
    那背光而立的男人輕笑了一聲，殊林沒辦法看清他的表情，隻能伸手抓住他的衣角。
    “林，乖，回去，四哥一定會回去。無論多少年，我會去找你。”
    殊林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繼續講課。
    教室最後方的窗台上，突然出現了一個男子半透明的身影。銀發的絕美男子，緊緊盯著孫玉的手機，深深吸了口氣，又吐出。
    ……
    “封老師，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年紀啊？”
    下課後，全班女生都圍了上去，殊林有些頭痛地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平光眼鏡：“二十六歲。”
    “哇，怪不得看上去比我們年紀大不了多少……”
    殊林微笑。
    “老師老師，你有沒有女朋友啊？”蘭雅大膽得問出了聲。
    殊林臉上的微笑加深了弧度：“你是說心上人嗎？當然有……”
    女生們頓時擺出一副心碎的表情：“為什麼好男人都名草有主了——”
    “封學長——！”門口突然傳來一個女聲，殊林抬起頭向那邊看了一眼，對著女生們笑了笑，“同學們，我先走了喲，回頭見。”
    學生們齊齊轉頭向門口看去，見到一個留著棕色長卷發的女子立在門口，向殊林招了招手。
    “老師，那是你的女朋友嗎？好漂亮……”起初那個舉手的男生望著門口的女孩，眼睛裏滿是驚豔，“是我愛的那種類型誒~~老師，你介不介意我橫刀奪愛？”
    殊林笑了笑，彈了那男孩的腦門一下，卻沒有回答。
    “柳燕，你怎麼來了？等很長時間了？”他踱出教室，同柳燕一起向辦公室走。
    “還好，我來，是想告訴你個好消息，我表哥醒了。”柳燕笑了下，“雖然心智像個小孩子，不過……醒了就好。他的眼睛，也不再是一片全黑了。”
    “是啊，醒了就好。”封簡推開辦公室的門，同其他老師打了個招呼。
    “封學長，謝謝你。”柳燕從包裏取出一條圍巾，遞了過去。
    殊林將手中的文件夾放在桌上，接過那條圍巾：“這是……”
    “其實四年前就織好的。”柳燕垂下頭，淺淺歎了口氣，“隻是一直沒有勇氣給你，不過現在我認清了方向，釋懷了，就發現，其實這也沒什麼。就當做我的謝禮吧。我和他，會永遠記著你的。”
    殊林嗬嗬一笑：“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柳燕忍不住一笑，露出兩個酒窩：“那——我就先撤退了，以免你家那位吃味~”
    殊林點點頭：“那，我送你出去。”
    “也好。”柳燕抬起頭，透過窗子向外望了出去，“果然下雨了，好像還很大。幸虧我發現天氣不對，提前帶了傘。不過……還是打的回去吧。”
    下了樓，柳燕站在小賣部的門口和殊林聊了幾句，然後攔下了一輛路過的出租，然後轉過頭：“封學長，回見。”
    殊林點點頭，對著柳燕揮了揮手，才轉過身。
    踏入學校的時候，一個身材瘦削的男子剛好走出來，他金色的卷發直垂到腰間，湛藍色的眼睛有些空洞。男人的步子很大，甚至濺起了地麵的水花，潑濕了殊林的褲管。
    擦肩而過那一瞬，殊林沒有發現，方才的那個男人，轉過了身子，一直盯著他的背影，連衣服已經被雨水打濕得徹底，也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