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四章 沉淪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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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遠一點,站在一個很合適的角度看,很多人會躲在角落和門廊後麵,目光凶厲地壓過空氣裏浮動的灰塵的水汽,直直地落在走廊上。­
    藤宮淩猛地從地上站起來,把夏諾緊緊地壓在懷裏,聲音沙啞不已地低喊:“夏諾,老婆!老婆……”­
    夏諾的左臉貼在藤宮淩的胸口,胸口的起伏聲很重,重得連夏諾的呼吸都謹慎起來。­
    他的手指抵在她的下巴,她抬起頭望著他貪婪的眼睛,“叫我……”­
    “叫你什麼?”­
    夏諾問道。­
    “你說該叫我什麼?”­
    “老公?老公。”­
    然後兩個人都笑了,低低的笑音在走廊裏輕輕回蕩。­
    江西佑的手指突然就僵在半空,驟然緊握。­
    怎麼會有種撕心裂肺的疼?­
    抬首低頭之間,夏諾雖然還會莫名地感到些落寞,會牢牢圈緊自己的肩膀一遍又一遍試圖回頭看看,看那些自己不知羞恥又不得不想起的畫麵,牽手、擁抱、接吻,做每個女孩都會做的事,­
    然後選擇背叛。­
    最後會呆在自己身邊的,也許是自己暗戀了好久的人,甚至他會愛上她,但是會承受多少的唾棄和無可限量的罪惡。­
    所以還會不斷地捂住胸口想挾製疼痛,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因為痛所以憐惜麽?所以做出更傷人的事的時候可以理所當然地為自己找一個適當的理由,說那是因為怕傷害人。­
    這樣的夏諾,會麻木地受人白眼,會麻木地接受指責。但是想著,至少藤宮淩在自己身邊,比所有的不可能都還可能的事總之還是實現了,也許那些不快算不得什麼。­
    於是夏諾還是在背負那塊沉重的大石的時候愉快地笑,會迫使自己不去看江西佑。­
    覺得該結束了吧,那些讓人痛並快樂著的記憶該在歲月的長河裏沉澱下來了吧,可是又偏偏會被撩撥起沒有辦法愈合的傷口,用最卑劣的方式獲得殘缺的永生。­
    比如說西門洛會在夏諾的傷口上狠心地撒下一把鹽,告訴夏諾:“江西佑對你那麼好,你這樣做,對得起他嗎?”­
    對不起,夏諾知道,可是哪怕是任何一個人如此處在夏諾這個位置上也該左右為難的,退回去,表示一切都做錯,不退,那就必須要放下所有不甘。­
    夏諾沒有做這個選擇,因為她作不出選擇。­
    四月總算是過去了一半,夏諾從來沒覺得那年的雨季過得有這麼緩慢過,慢的像一部結構完整的電影,不對,還缺點,缺首足夠療傷的背景音樂。­
    夏諾越來越貪睡,很多時間也不聽課,隻知道趴在課桌上睡覺。原本要寫的小說隨著陽光越來越強烈的熱度給荒廢了。顧木熙還就這事說了夏諾好幾次,“就隻知道談戀愛,小說也不寫了。”­
    夏諾把藤宮淩塞滿了自己本就不夠富餘的腦子,想著念著,狂妄自大的藤宮淩也有軟弱的時候,就忍不住躲在背窩裏偷笑。­
    可一看見江西佑的模樣,走路要麽低著頭、要麽側著臉,不再正眼看夏諾一眼,故意躲著,夏諾接近十步就憤然離開的樣子,夏諾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髒剜出來擱在地上使勁踩。­
    夏諾和藤宮淩的關係,從剛開始的不已為然甚至是憤怒,慢慢成了習以為常的事,就像是看西門洛和林媛的恩恩怨怨一樣,所有的人都隻是抱著看戲的態度,無疑這場戲對旁人來說要精彩很多。­
    韓錫倫迫使自己將回憶沉澱,將該忘的全忘。忘了麽?多久才忘?誰都不清楚。­
    這樣也好,否則糾糾纏纏隻會讓所有人的關係更複雜,現在這已經夠複雜的了,不是嗎?­
    原以為會破壞藤宮淩和韓錫倫兄弟情誼的夏諾,突然在一覺醒來後發現,什麼都沒有被自己毀滅,反而讓自己和韓錫倫的尷尬對視驟然平和,宛如朋友,整整一年多,在再看到韓錫倫對自己笑時,夏諾整整一夜沒合眼。­
    苦笑、慢慢釋然開去……­
    時間真如同郭敬明說的那樣,是偉大的治愈師,對誰都一樣!­
    原來還傻傻的以為會愛韓錫倫一輩子的夏諾,原來那個單純到骨子裏,會在第一次被男生抱的時候咬牙切齒地說“男女授受不親”的夏諾,那個會在慌亂時男生的舌頭抵開嘴唇伸進嘴裏的時候,驟然惡心,發誓一輩子都不要再接吻的夏諾,被江西佑親手送進來了墳墓,藤宮淩再狠心地在黃土上覆了一層水泥!連塊碑也沒有。­
    這樣的日子,看起來無悠無慮的。會讓夏諾高枕無悠地在課堂睡大覺,會讓傻裏傻氣的化學老師逮到還傻勒吧嘰的問夏諾:“夏諾,你怎麼了?”­
    “啊,那個老師,我頭痛。”­
    “頭痛啊,要不請假回去休息。”­
    “不用了,我趴會兒就行!”老師啊,就是這麽好糊弄,還不就因為夏諾成績好,楚憶可是咬牙切齒的數落了夏諾好幾回。­
    末了補上一句讓夏諾手足無措的話,“江西佑剛才問我你怎麼了,頭疼就別上課了。”­
    夏諾是不知道這句話是真心還是假意,反正讓夏諾覺得頭疼。假裝沒聽到好了,可偏又真的聽到了!­
    “你裝的對吧?”藤宮淩笑嘻嘻地摸摸夏諾的額頭,“我才不相信你頭痛呢,隻有老師那種笨蛋才相信。­
    夏諾盯著窗外忽然明朗起來的光線,也沒有說話,靜靜地坐著,陽光暖暖將屋廊籠罩起來,操場上鍍著讓人心悸的微黃!­
    半透明的光澤,帶著微澀的水汽!­
    藤宮淩把手伸過來牢牢地握著夏諾的手,手心傳來的溫度讓夏諾失了神,“上次我去小食堂的時候碰到了張亞然,”藤宮淩的手微顫了一下,“你的前女友!”­
    “你們說了什麼嗎?”­
    “沒有,什麼也沒說,隻是感覺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跟她在一起的幾個女生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很不屑的那種。”­
    “怎麼會不屑呢?”­
    “我搶了她的男朋友,她自然會看不起我啊。我這麼卑鄙,搶別人的男朋友……”­
    藤宮淩的手指驟然收緊,指腹酸疼,夏諾便沒再說話。­
    藤宮淩剛收到的短信,夏諾問可以給她看麽!藤宮淩就給她。­
    “楚凡她,為你哭了?”夏諾抬起頭把手機遞回給藤宮淩,一回頭便能看見楚凡趴在課桌上,臉埋在書裏看不清表情,“就因為你答應和我在一起,所以她哭了麽?”­
    “她是我的妹妹……”­
    “是啊,所以比任何人都來得重要。”­
    “不是……”­
    “我看你有必要跟她聊聊吧,去吧!”­
    “夏諾,對不起……”­
    “沒事,我不介意!”­
    藤宮淩握著夏諾的手鬆開了,站起來朝楚凡走去。­
    說不介意,是假的罷了!­
    早該知道,藤宮淩這樣的人哪怕是有言之於表的女朋友,圍在他身邊的女孩始終會很多;早有預料自己隻是他一時興起看中的那一刻,容貌、脾氣、性格都該是那些女孩中最低劣的那一個,遲早會被踢出局,可居然還是不知羞恥地替他將所有的女生通通排斥掉,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她的。­
    看看,不過是自己的癡心妄想罷了,一個認的妹妹、那些沒有辦法趕上的關於他們的過去就狠心地將夏諾自己排除在外。隔的不是一層可以隨意戳破的薄紗,是滿天彌漫的大霧。­
    “又是學妹送的情書?”夏諾輕意地瞟了一眼藤宮淩手中的信紙,頗不以為然的問。­
    兩個女生剛剛離開往樓上二年級的班級去了,藤宮淩是顯然沒有意識到夏諾會突然出現,嘴角僵硬。­
    夏諾抱著手,踮起腳尖認真地看著藤宮淩,“你怕我看到麽?看到你和那些學妹糾纏不清?”­
    藤宮淩背脊僵直,青筋突暴,狠不得衝上去死死地捏著夏諾的肩膀拚命搖晃,要告訴她那些女生跟他都沒有關係!­
    夏諾輕笑一聲,從他手裏扯走他手裏早已揉成一團的信紙,他本來捏得死緊,被夏諾一句“你和舍不得給我看你和你小情人的秘密麽?”搞得不知所措,就鬆開了手。­
    夏諾的目光緩慢的收回來,嘴角逸出一絲冷漠的笑,“看來你的妹妹還真是多啊,個個都是你的妹妹。還有這個……”夏諾把信紙揚了揚,忽地揉成一團,“就因為她是獨生女,沒有哥哥,所以你也答應做她的哥哥了?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沒有哥哥,我也是獨生女,可是沒有哥哥的疼愛,每天都在忍受你、西門洛、江西佑和所有人的嘲笑和諷刺,不斷地和你們爭吵,可是你看我還是活得很好啊,為什麽她就一定要有哥哥才活得下去。而你呢,對每個妹妹是不是都像對楚凡那麼好,楚凡就算了,齊蕾就算了,我可以不計較,可是那些你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女生呢?她們都比我重要是不是?那我算什麼?隻是你一時興起的玩意還是跟我在一起隻是因為怕我難過?”­
    走廊裏靜得連大點的呼吸聲也沒有,隻有夏諾耐不住的氣喘聲低低地傳進藤宮淩的神經末稍。­
    走廊的欄杆邊停著好幾個長耳朵的壞小子,等著把最值得爆料的新聞傳遍學校的每一個角落。­
    藤宮淩一句話也沒說,鬢角被微風揚起寂寥地劃出張揚的弧度,然後沉澱在半空。­
    望著夏諾淡漠的眼神、怒不可遏的臉孔,他的瞳孔瞬間布滿血絲。­
    慢慢地,濕了。­
    “哭了麽?你還是哭不出來吧,藤宮淩,你裝得可真辛苦啊!嗬嗬,其實我介意什麼,我早該知道的,你藤宮淩本就不是我的,什麼時候想分手,你說聲就可以了。”­
    他嘴角動了動,終於還是沉默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幹脆就什麼也不要說好了。­
    夏諾在走遠後突然回過頭對他說:“藤宮淩,你的感情可真廉價!”­
    風輕輕地割過眼角,藤宮淩仰起臉,吸了吸鼻子,讓淚水倒流回眼眶。轉過身,朝三年一班的教室跑去。­
    一隻腳跨進門,與齊蕾撞了個滿懷,“哥,你怎麼了?”齊蕾瞪大眼睛,張口結舌地問。­
    “沒有!”藤宮淩紅著眼眶將齊蕾的話冷冰冰地擋了回去。­
    “和嫂子吵架了麽?”­
    藤宮淩沒說話,把課桌裏揉亂的那些女生寫來的情書全都找了出來,後來覺得這樣的態度讓麵前站著的齊蕾有些尷尬,恍惚間記起夏諾說過“對齊蕾好點,畢竟她把你當哥哥,很重要的人。以前的事就算了吧,誰都不該怪誰!”的話,於是抬起頭,望見齊蕾尷尬地紅了臉,淡漠地答了句:“沒什麼!”­
    齊蕾怔怔地盯著藤宮淩,看他把那些情書全都撕成粉碎的時候,心底驀然升起一種酸楚、一種心疼。­
    以前那個狂妄自大的藤宮淩多了一份羈絆,而且這種羈絆越來越沉重。像把鋒利的刀一點點地割破他原本完美而疏離的截麵。­
    夏諾在推開門看到不堪入目的一幕時,本想著掉頭離去,可是任梓悅坐在裏麵態然自若地目睹西門洛和林媛調情的場景,怔得夏諾就這麼呆滯地站在門口,嘴巴微張著,暖黃的日光在牆麵上勾勒出斜直的線條,光線裏灰塵上下浮動。­
    任梓悅靜暮地看著夏諾笑,笑容淡淡地,空氣裏彌漫著青春的酸甜味道。­
    明明昨天還在鬧分手的,才隔了一天就親密到這個地步,當局外人的都會覺得頭疼的。­
    夏諾會在一大清早推開教室大門,看到三、四對情侶旁若無人地調情的情況越來越多。多了便習以為常了。­
    原本單純的思維方式頹然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所有的事,能預料的不能預料的都會接踵而至。夏諾也怕友誼會因為愛情褪色,所以在曉得善美喜歡韓錫倫後,盡管和他都說好了要做朋友,還是盡量保持了好多的距離。­
    誰都知道韓錫倫不喜歡善美,把項鏈退回來自然是理所當然的事。隻是夏諾以為善美死了心,不會再去爭取。­
    可誰都想不到,韓錫倫會和林芯在一起。­
    跟剛知道善美喜歡韓錫倫那時的訝異程度比,林芯會給韓錫倫寫情書,對夏諾來說,就好像大清早的看見鬼一樣不可思議。­
    所以說,能預料的不能預料的事都會一起發生。包括林芯會破天荒地給韓錫倫寫情書,包括韓錫倫答應和他交往,也包括夏諾在回過神時,身旁的善美早已淚流滿麵……­
    “善美……”話突突地梗在了喉嚨,善美仰起頭,倉促地擦掉淚痕。­
    教室裏在上晚自習,該吵得還是在吵,該鬧的還是在鬧。­
    哪裏有人會注意善美和林芯各懷心事的尷尬表情。­
    “夏諾,我們換下位置。”­
    “啊,哦。”夏諾應著,草草收拾了一下桌麵上的書,忙不跌地站起來和善美換了位置。­
    也不敢問她做什麼,隻拿眼睛偷偷瞟了一眼,善美轉過身去把手中的項鏈遞給林芯,“這個給你和韓錫倫,祝你們幸福。”­
    林芯的臉頰因為尷尬而瞬間潮紅。­
    夏諾迅速地把頭埋在書裏,差點就笑出了聲。­
    偶爾從空蕩的林蔭路過的時候能看到深處的背陰處靜謐的兩個人影,青衫柔柔地遮掩下,輕易地就勾勒出近乎純美的風景畫,主題是青春。­
    他和她之間有太多的第一次,初擁、初吻、還有她的初戀。她的全部感情在夏諾還來不及好好去詮釋的瞬間傾注在了她的十六歲。­
    盡管,她比他大一歲多,盡管,她和他的感情都不大成熟。卻老是有人羨慕和忌妒,隻是因為他和她擁有九零後再不會有的純粹。­
    而且一生就那麼一次。­
    夏諾會用手指比劃出這幅近乎完美的青春截麵時,慷慨釋然地笑。韓錫倫也會回頭朝夏諾笑,每次笑的時候他的右手上都牢牢地牽著林芯的左手。­
    所有的不甘都會漸漸沉淪,漸漸消逝,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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