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壹·天權 第三章 考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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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涼風習習,有著與室內的燥熱完全不同的涼爽。一白衣男子早在他起身時,就已在門口等待,直到對上他那雙淡然的眼眸,才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挪開步子,走至不遠處的一顆柳樹下負手站定,“開始吧。”
“南山經之首曰鵲山。其首曰招瑤之山,臨於西海之上……”稚嫩的童音,斷句有序,內容流利,語音朗朗而出,自始至尾,不曾斷過半分。樹下男子麵上始終掛著淡雅的笑容,眸中神色不變,直至臨桑背誦完全,才輕點了點頭轉身前行,“跟我來。”
隨著話落,臨桑的肚子開始咕咕響,麵上不自覺一緋。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身體現為五歲、並且最近一直混在一群孩子中央,刻意讓行為幼稚些許免於突出,他此刻除了麵上現出一抹赧色外,心理上倒沒有多大落差。
前方男子腳步未頓,帶著他順著一石子路前行,來至柳林深處的一大院中。男子推開院中第一排房屋最左側的房間,看著臨桑邁著小腿走了進去。
隻見屋內陳設雖說是簡單,卻不乏精致,床、桌、椅一應俱全。窗邊的雕花書桌上整齊的擺放著筆、墨、紙、硯與一摞書冊,書桌不遠處矗立著四個上了鎖的大型書櫃。廳堂中央的飯桌上,擺放著簡單的兩菜一湯,與一壺熱茶。從那熱氣騰騰的模樣看來,應是剛擺放上去沒多久。
臨桑剛剛掃視完屋內陳設,便聽身側男子開口,“今日/你且在此休息,明日晨起後出門在院外柳林等候即可。”
“是。”臨桑恭敬應聲,再抬頭,已不見那男子蹤影。他看了看這大院中的一派冷清,心想:看來大部分人還沒有出來。轉身關上房門,坐上桌旁椅子,細細的嗅了嗅桌上的飯菜,確定無毒,遂放心食用。
用完飯菜,他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捧在手心中細細品嚐。前世他便有一項改不掉的嗜好——品茗。此時,屋門突然被推開,一神情冷漠的少年推門而入,淡然的收拾走桌上的碗筷,自始至終沒有瞧向臨桑一眼,似乎他隻是房間裏不存在的人。
臨桑心中微訝,時間掌握的剛剛好,如果說這裏沒有人在監視,他可是一點也不信。明白這裏的管教條例或許非常嚴格,他按捺住心中的好奇,沒有多問這少年。喝完茶,在房內走了一圈,確定房內沒有任何可疑地方,幾個書櫃上的鎖亦都不是輕易能夠打開的滯後,他便安心的爬上書桌前的大椅子,翻看著那桌上的書冊。
桌上書冊一共十七本,卻是《山海經》的第二卷到第十八卷,從《西山經》到《海內經》。雖說不知桌上書會不會是接下來的考驗,但本著今日已無事,時間為金錢的想法,還是翻看起來,細細研讀,於心內細細背誦。
臨桑一直不認為他有一目十行、或者過目不忘的本領,但是在他背誦了一下午,並且用完晚飯後,再繼續背誦時發現,原來所謂的記憶力都是在大量的壓力與數量的雙重壓迫下,逐步增強的。
夏日的夜深的比較晚,待到需要點燭時,臨桑已經完成了桌上一半的背誦量。抬頭從窗口望向天上的圓月,他的腦海中不禁想起他那夜走出轎子時所見到的屍橫遍野。心中一股氣憤不期然充盈胸腔,那是他永遠抹不掉的恨。前世他在轎中被救起時尚未清醒,所以並未得見那當時的慘烈,隻是聽得屬下彙報,死者為誰,具體幾人,地上尚未來的及收斂的黑衣殺手屍體如何,那樣的彙報遠沒有實景更容易讓他心中憤然。
冷然的眸對著那月看了半晌,突然沒有了點燭繼續背誦的心情,心中估量著現在定沒有人會比自己背的多,遂起身關窗,爬上與自己腰身一樣高的木床,放下簾幔,遮住外麵可能會有的監視眼神。
他於床上盤膝而坐,放空心境,模糊感知那現在體內未有的氣流,驅之起自前任,止於後督。於承漿出,正直下行,胸腹分中,至前陰高骨而止。止於脊尾盡處,正直上行夾脊背過泥丸下印堂至人中。
如此反複,大約兩個時辰後,方感心腹中漸起一股暖/流,於二脈前後溫溫而行。臨桑心中竊喜,前世,他感悟到內力的軌跡用了大半個月,沒想到現在,竟然僅用了兩個時辰就已感悟成功。當下遂按捺住心中欣喜,將體內那微小的些許內力沿著體內經脈緩緩運行一周,方再次睜開雙眼。沒有敢打開簾幔查看外麵的時辰,呼出一口氣,麻利的脫下身上衣物,鑽入被子。一日勞累,一夜無夢。
第二日晨起時,桌上早已不知何時放好了早點,臨桑立即起身收拾衣表,用完餐點。當他打開房門時,已見院外的柳林中聚集了一大群孩子,數目大約上百人。轉身關上房門,他邁步而出,彙入那群竊竊私語的孩童中。
“喂,你叫什麼名字?”兩個男孩見他出門便立即圍了上來。
“啊,臨桑,你們呢?”臨桑心中雖對這莫名的熱情感到些許異樣,但麵上並未表現出來,隻是平靜的反問。
“我叫莫逆。”左邊一個胖胖的、帶點可愛相的男孩笑道。“我叫烏邪。”另一個身形稍瘦、眼睛細長的孩童軟軟應聲。
臨桑點頭,嘴角微勾,卻做不出他們那種可愛天成的微笑,倒是在冷然的稚嫩麵上添上幾分疏離。對麵兩人愣了愣,又相視一眼,見莫逆把他那他圓圓的身子的靠了過來,低聲問,“你昨天是什麼時候背完出來的?”
見臨桑一愣,遂開口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按照這裏的房屋分配,越是靠前的房間裏住的人,昨天背完的越早。而且,我們昨天背完出來時,桌上的飯菜早已涼的透心了,問過才知道,上飯的時間是根據第一個背完的人出來的時間定的。而你的房屋又是在最前麵,最左邊……”換言之,臨桑就應是昨日裏第一個背完的人。
臨桑心頭驚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竟是第一個。難道昨日那個東屋的人出來後並沒有背完?還是說……當時自己表現出了破綻,所以窗外那兩個人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
心中略加忐忑,卻又想起根據自己入住這幾日的觀察,這裏分明有很是嚴明的紀律,幾乎從未瞧見過誰在他們麵前說過不該說的,即使是來收拾碗筷的下人都顯得是那麼的訓練有素。那麼,最有可能的答案,便是後者:他們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所以自己才是第一個出來背誦並通過的人。
一陣風過,吹幹背後剛泛起的一層冷汗,抬眼見麵前二人還在等著自己的答案,心中有些無奈,既然自己這出頭鳥已經做了,那麼接下來就隻有做得強勢一點,已經出了頭再縮一頭回去,從不是自己的風格,也隻有如此,才能夠在這未知的泥潭中立足,遂道,“未時之初。”
莫逆驚訝,“好厲害。”
烏邪也愣了一下,但似乎覺得尚在接受範圍之內,接口,“我們是在未時末,嗬嗬,現在才真正覺得是人外有人了。”
“嗬,哪裏。”臨桑沒有謙虛。
莫逆與烏邪相視一眼,沒有接話,但從他們那稚嫩的眉眼中不難看出,他們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正於幾人言談間,昨日裏出現在廣場的素衣男子又再次出現,一起的還有他身後的三位男子,自始至終悄無聲息,似乎隻是一刹那便出現在那林中似的。
他們的現身,讓林中正怯怯私語的孩子們頓時禁了口。隻見領頭那男子溫然一笑,細長的眉眼中亦似滿溢著笑意,給人以春風拂麵的溫暖,“現在,第一排與第二排屋內的孩子跟我來。”說完便轉身前行。
臨桑邁步跟上,回頭看了看,莫逆與烏邪亦跟了上來。他們這一批大約二十幾人隨著前麵的男子來到昨日那南屋,隻見每張桌上整齊的擺放著筆墨紙硯。眾人入屋後,按照他的手勢,每人找到一張桌子坐下。
臨桑依舊挑著昨日那靠窗的位置坐下,隻是不知是否有意無意,莫逆與烏邪一個坐在他的左側,一個坐在他的身後。
臨桑神色不變,沒有言語,隻是抬眼似專心看向前方男子,“下麵大家把昨日裏背誦的《南山經》默寫下來。默完後,交給我,回到你們房內把剩下的書背完後,再過來接受測驗,誰先通過測驗,誰就可以得知下一步的任務。不是有一句話叫做,先到先得嘛。”男子笑,“那麼現在開始。”
臨桑垂下頭,在桌上細細的鋪上紙張,拿起毛筆,於紙上書寫,心中卻已然對這場測試刮目相看。恐怕他們這場測試從昨日開始,考的便不止是記憶力,還有從中了解哪些人是能背之而解其意故不忘,哪些人是背之而不解其意故易忘。《南山經》在昨日出屋後任何人不許攜帶出屋,其後又故意在他們屋中放置了《山海經》的其餘經卷,就是為了抓住大家的先行一步的心理。在眾人研讀背誦經卷,再加上一夜的休息後,昨日裏隻求速度背完而未加鞏固的《南山經》就很容易被忘在腦後,更有甚者會完全記憶不起。
若他所料不錯,他現在所經曆考驗的這個宮,是以文為強項,而前世的蘇司淵,從他那周身很似殺手的氣息判斷,則是以武為強項。不過現在,既然已經明白昨日已有人看出他故意拖延時間而出的舉動,那麼今日他便不再遮掩。
先到先得嗎?
臨桑冷然的眸中閃過一抹笑意,有些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探究這個組織內的更為深層次的秘密。
思緒恍惚間,昨日用了一個上午背誦並鞏固的《南山經》便在手下灑灑而出,故意帶著幾分幼稚的字體,卻有一種莫名的神韻於其中。當他於思緒中解脫而出時,方才上午過半。
臨桑垂下眼簾,細細的吹了吹紙張上未幹的墨跡,起身,交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