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漆黑，一片漆黑。她不明白為何這並不深的海下會這般黑。她想繼續前進，但驀然間看見了那雙眼睛，那雙熟悉的充滿絕望神色的眼睛，泛著幽藍的光從漆黑深處冒上來——與夢境一模一樣。
    她轉身全力向水麵遊去，並攏的雙腿如魚尾一般急速拍著水，給予她人類不曾有的速度。可是一絲冰涼依然同夢境裏一樣套上她的腳踝。她驚慌蹬腿，以為危險也會和以往夢境一般，到這裏就會戛然而止。但是沒有，隨著她的掙紮，那絲冰涼漸漸抽緊，愈來愈緊，仿佛要勒進肉裏。她不敢回頭，她怕看見那雙充滿冰冷絕望的眼睛——如同現在的自己一樣。
    她的氣息亂了，胸中憋的那口氣早已渾濁不堪，她必須浮出水麵去換氣。必須去換氣，不然會淹死，一切都玩了。她對自己說，逼自己鎮定下來。
    她弓起身子，試圖伸手去解開纏著腳腕的東西，不管是什麼，哪怕是一隻手。可她這時才發現，她的手也動不了了。她驚慌地扭頭想看是什麼東西纏住了手，然而映入眼簾的隻有眼睛，那雙冰魄般的藍色眼眸，裏麵透出的絕望如同無底深淵，令她身不由己地墜入。
    冰冷的觸感爬上她的手臂，她的雙腿，她的身軀，最終勒上她修長的脖頸。
    恐懼終於完全占據她的心頭，她閉上眼竭盡全力嘶喊起來，怎奈傳入耳中的隻有一連串氣泡翻滾的悶響。
    冰涼的海水湧進她的鼻子，灌入她的喉嚨，充斥她的胸腔，好似要填滿她身體裏所有的空隙。她閉著眼睛，卻能看見到處都是眩暈的藍色。
    “小熙，小熙……”她聽見有人在低喚。
    “小熙，小熙……”那微弱的聲音縈繞在耳邊，充滿了憐惜。
    “小熙……”
    她又看見了那雙眼睛，從漆黑的海底升上來，升上來。她第一次這麼平靜地凝視它，沒有慌亂，沒有懼怕，有的，竟是莫名的愧疚與懊悔。
    不是冰冷與絕望，這雙深藍的眼眸裏蘊含著的是濃濃的疼愛和溫暖。她看見了它的主人，一個擁有墨一般黑的長發的絕美女子，穿著海洋一樣蔚藍的飄逸長裙，眉目如畫，婉約的唇邊帶著淡淡笑意。
    “小熙……”那女子啟口喚道。
    姐姐，姐姐……
    姐姐救我，小熙要死了，姐姐救救小熙……
    有聲音在她心底深處呼喚，弱不可聞，仿佛穿越了極其遙遠的時間和距離。
    “小熙，不要哭，姐姐會帶小熙一起走的，離開這裏，去一個無憂無慮的地方。”
    她忽然看見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墨綠色的長發，白皙粉嫩的五官，那雙大大的眼睛裏鑲嵌一對深藍色的眼瞳，大顆晶瑩的淚水正從美麗的眼睛裏滾落下來，融入海水之中。
    “小熙，不要哭……”女子纖細的手覆上小女孩的麵頰。
    “姐姐，你說的是真的麼？真有無憂無慮的地方麼？一個大家都不用死的地方？”小女孩淚眼汪汪地看著女子。
    “有的，姐姐保證。”女子將小女孩擁入懷中，“姐姐一定會帶小熙去那兒的。所以以後都不要哭了，好麼？姐姐會心疼的。”
    “嗯！”小女孩抽了兩下鼻子，抹著眼淚答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