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做惡夢了？”語調溫和，柔柔的手覆上冷汗涔涔的額頭，帶著微涼的觸感。
    墨楓睜眼豁然坐起，同時探手想握住那隻柔荑，不料卻撲了個空。抬首，身著藍色薄衫的女子側身坐在他前邊，白皙修長的小腿浸在清澈的海水中，正扭頭看著自己。
    秋柔在楓葉山莊呢，怎麼會在這兒……墨楓自嘲地撇撇嘴，獨自出門大半個月，自己還是太想她了吧。他無聲地歎口氣，扭過身子，坐到舢板邊緣，也將小腿浸入海水中，涼涼的感覺令他頭腦一醒。
    “那個夢，你常常會有吧？”藍衣女子別過頭，望著汪洋遠處，輕聲問道。她的聲音像極了秋柔。
    “那個少年，便是你自己麼？”雖是問話，卻沒有絲毫疑問的語氣，而像是輕輕的訴說。
    墨楓凝眉：“你知道我夢見了什麼？你能看見我的夢境？”
    “對不起，沒有事先經過你的同意。”藍衣女子聽出了他話語中的不快，抱歉地說了一句，然而她臉上表情依舊平靜而空濛，看不見絲毫的歉意。“你的夢太真實，海水、鯊魚、陽光、波浪，甚至連少年衣服上糾纏著的水草，都似活的一般。是因為這個夢反反複複做的原因吧。太真實了，真實得就像是一段刻骨銘心的回憶。所以我想，那個少年就是你自己吧。”
    墨楓沉默，夢中的場景在女子的描述中，終於以回憶的形式翻湧上他的腦海。血，殷紅的血，如同鋪天蓋地的濃重烏雲，令他胸中憋悶，幾欲窒息。對手、敵人，甚至是朋友，每一個人的血都能令他恍惚，恍若看見充斥著鮮血的無邊無際的汪洋。隨即一團無名卻猛烈的火焰會從他胸中炸開，點燃了滿是鮮血的海洋，百丈高的火焰將汪洋燃成一片火海，龍卷風般的火舌竄上高空，奮力驅散著濃重的烏雲，仿佛要把雲海之間逼仄的空間生生燒開。墨瘋子，是鼎鼎大名的楓葉山莊莊主的江湖外號，對戰時他那種鬼神驚懼的瘋狂，令江湖人聞之心悸。
    墨楓忽然笑了：“夢太真實了，真實得就像是一段刻骨銘心的回憶……你有這樣的回憶麼？”
    淡漠的藍衣女子終於變了表情，她蹙起細細的眉，目光困惑：“有的，我有這種感覺，好像是一把刀迅速地洞穿了心髒，然後極緩極緩地抽出，但刀身似乎很長很長，抽了很久也沒抽出來，入骨的銳痛一直存在，令我難以抑製地顫抖。可是我怎麼想，也回憶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原來你連自己的回憶都尋不到，就像是無根的飛絮，比我更可悲！”墨楓冷嘲道，刻薄的話語令他緊縮著的心有了一種暢快的感覺。
    然而藍衣女子聞言卻淡淡笑了，絲毫沒有在意他的譏諷。“有的，雖然記不起那段刻骨銘心的往事，但我是有根的，我知道自己從何而來，隻是不知要從何而去。”
    墨楓忽然為自己方才的話慚愧了，他感覺自己好似心胸狹窄的市井悍婦，小肚雞腸、睚眥必報，更何況藍衣女子說的這些話都看不出絲毫惡意。他呼了口氣，溫言道：“我記得我在海中時拉著你，但在阿嬌家醒來時卻隻握著一顆深藍色的珠子，那珠子是你的麼？”
    “珠子？我沒有什麼珠子。”藍衣女子尋思片刻便否定了，隨即話鋒一轉，問道，“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和你父親去魚洞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