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眉寒疏影  第五章-亂世之蝶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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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亂世之蝶
    那是……我送給他的玉玦。藍若疏愣得斷了笛聲,這笛聲一斷受毒者的毒便會開始反噬,那消瘦的臉龐映上了無力的蒼白。
    ”你不是要殺我麼,殺了我!“林鄴的身體開始逐漸消失,撕裂的呼喊仿佛就在耳邊,可是藍若疏卻聽不見,因為毒已攻入五髒。
    藍如嫣抽出袖中的匕首,用力揮向了藍若疏。
    ”啊。“血從他的胸口蔓延開來,匕首剛好刺進了胸口。痛,真的好痛,如若我未曾見他,如若我未曾想他,如若我未曾有這顆心,是不是就不會痛了。
    ”若疏!“那個熟悉的名字從他唇邊吐出,沒有了當初的厭惡之色,反帶著溫柔似水。”藍如嫣,你還想怎麼樣,他受傷了!“林鄴爬向蜷縮在一旁的藍若疏,蝶噬去了他大半的身體,血在地上斑駁開來,掙紮,痛楚在蔓延。要不了多久,他林鄴便會消失吧。
    藍若疏的眸子散出淡淡的藍色,眼前什麼都昏暗了,冥冥之中傳來的隻有那個人輕描淡寫說的那麼一句你隻是她的影子。笑意不知何時染上了他的嘴角,淺淺的藍綻開在他的淚中,無聲無息,好似空穀之中悄然綻開的幽蘭。
    “啊!”蝶撕裂他的胸膛,吞噬著他的心。心,猶如被利刃一刀一刀的割開,碾碎,痛……已經開始麻木了。
    “若疏!”燁流觴錦扇揮開了木門,那把描金的扇子揮去了藍若疏身邊的幽蘭之蝶。轉瞬之間,那些蝶化作千百的幽蘭散落在他的身邊。燁流觴攬過了藍若疏的腰,一個縱身向外躍。
    “你等著,我去找藥師。”燁流觴傳入密音,血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衫,懷中的藍若疏被他用真氣死死的吊住一口氣。
    藍若疏微微喘著氣,抬手在他手心寫了兩個字,“傀儡”。
    傀儡!燁流觴愣住了神,所謂的傀儡是苗疆的一種巫術,將人用秘製的藥引穿好,在他臨死之際剖去他的心,再用細繩穿好他的身體,以藥浸之,方可。所作的傀儡不會感覺到疼痛,隻會聽從藥師的命令。這種巫術太過殘忍,是苗疆巫術之中的禁忌。
    雨,順著他的眉眼往下滑,那不成樣子的身體顫抖著掙紮,紫色的紗衣破損到遮蓋不起這具破殘不堪的軀體。雨夾雜著的寒冷在他的胸口盛開。
    墨香閣中,林鄴安靜地倚在藍如嫣的胸口,僅剩的上半身還在被蝶侵蝕。“林鄴,你真傻。明明可以告訴他你的心意的,為什麼就那麼絕情呢。”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到他的臉龐。懷中那個人沒有了氣息,那雙緊鎖的眸子怕是這一生也打不開這份情愫了。
    前些日子,相國府收到了淩曦閣閣主慕容卿的信函,說是五日之後淩曦閣司蝶使藍若疏會造訪,奪取相國公子林鄴的性命。林鄴知道,以若疏的性子斷不會下得了這個手,便約了藍如嫣演了這段戲。閣主的意思是在明白不過了,不是他林鄴死,就是藍若疏要死。林鄴為了保住藍若疏的性命掩藏住了他的心思,隻是他的心思,她藍如嫣再明白不過了。六歲那年的驚鴻一瞥,林鄴戀上了長相妖媚的藍如嫣,而七歲那年,藍若疏的陪伴卻讓他戀上了這個有著藍如嫣影子的少年,三年的陪伴讓他知道他愛上了這個少年,直到林相國設計害死了藍若疏的父親,林鄴向父親說他喜歡藍若疏,讓藍若疏陪在自己身邊,林相國卻將他囚禁起來,把那個清麗的少年送進了勾欄院。之後,林鄴收到了藍若疏送來的玉玦……這一切看似是上天做出的一場戲,林鄴的癡心又有誰會懂?從十歲那年開始,他幽於縲絏,而他困於勾欄,注定了兩個男子不能相愛,更不能相守。
    “七歲那年,你戀上了我的影子,而當我出現你卻愛上了他,而我變成了他的影子,林鄴,你的情,隻有我一個人會懂。”
    雨淹沒了整個金陵城,藍如嫣輕輕呢喃著的一曲《醉花蔭》從墨香閣的高處傳來,她癡癡的笑聲融在了那漫天紛飛的雨中……
    淩曦閣倚在落眉山腰的一處梅花林,由暗影夜染結下了梅花陣阻擋住了途徑此處的來客和唐突的造訪者,淩曦閣的後院是藥師沈凡所居之處,也結有苗疆毒物的陣勢。
    “沈凡,他還有救麼。”燁流觴放下懷中的藍若疏,他的心被侵蝕了一半。
    “如若他自己願意醒過來,也不是沒有救他的法子。”沈凡玩弄著指尖的藥瓶,將藥灑向了藍若疏的胸口,“隻可惜是他自己不願意的。”
    “你就不能救他麼,還是這是閣主的意思?”
    沈凡笑而不語,隻是用針線穿起藍若疏破損的身體,將其放置在藥池之中,藥池之中冉冉升起一層薄薄的霧色,紫色的煙在藍若疏的身邊蔓延開來。
    “這是……”
    “先讓他的傷口愈合。”沈凡從一旁的櫥閣中翻出一支藍色的藥瓶,正要抬手撒入藥池之中,卻被燁流觴攔了下來。
    “怎麼,你不信我……“沈凡的眸子輕蔑的瞥向了燁流觴,收回了手中的藥瓶,”那麼……你就看著他的身體被藥池底的那些穢物慢慢地吃掉。“
    慕容卿抬手開了書桌旁的機關,從暗道進了藥池,笑道:”流觴啊,你不信他,還是信不過我?“
    燁流觴屈身下拜,垂首道:“屬下不敢。”
    白發靜靜地垂落在臉龐,那淡薄的鳳眸難再勾起傾城的笑靨,麵紗下的臉平淡而清麗,遮掩住了他原先的清冷。眉眼之間盛放了一點火焰般的朱砂,那麼弱不禁風的身體被白衣輕輕裹著,獨獨教人憐惜。“流觴……”慕容卿伏在他的耳旁,輕輕呢喃了一句。
    燁流觴猛地抬眼,那半顆心早已被冰封沉入了藥池底,血色漸漸褪去,藥池那無盡的藍愈發的深邃,深邃到……看不到盡頭,猜不透其中的玄機。
    “你……為什麼要這麼狠。”
    “嗬嗬,我隻是……怕若疏心痛。沒了那顆心,他……就不會再痛了。”那雙眸子透露出的淡然與恬靜怕是沒有人能及得上的,如此之狠的心,如此之高的心計,除了他慕容卿之外誰也及不上,誰也別想及上。
    ”再過幾日,想必相國府少爺病逝的消息就會傳出來了吧,我要你、再幫我辦件事。”慕容卿示意讓沈凡下蠱封了這藥池,以便“傀儡”的製成。
    燁流觴垂首,身旁藥池裏的藍若疏的身子在緩慢的下沉,沈凡祭起的蠱咒在悄然展開。就好像墮入蛛網的意誌幽蘭蝶,瀕死之前掙紮出它最後的光芒,直至黑暗吞噬了它的身體。
    “這個……是引出‘傀儡’的蠱。“慕容卿覆手托起藥櫥暗格中的一個銅青色的藥盅,”你把這個帶在身上,五日之後便會有人取去。“
    冷漠在他從他的眼角發散而出,沒有一絲的感情,他的心永遠都是如此冷麼,除了對那個人,那段塵封了的記憶,那卷未了的情愫。
    青州的雨纏綿了一地,走時帶來一兩片天頭含羞的雲。
    “雨停了。”疏影打開落影小築二樓的窗子,伏案凝視著窗外的桃花。緋紅到讓觀者羞澀的桃花,讓方才的小雨濕潤了花瓣。桃花林之中若隱若現的卵石小路曲折環旋,教他猜不透其中的玄機。窗沿上滴落下幾滴清澈的雨水,疏影伸手想要接住,卻在觸碰到手掌的那塊打落到卵石邊的野草之上。
    “有些東西,愈是想要卻愈是得不到。”楚澤翾獨自踱了進來。
    “如若你連你想要什麼也不知道,那你為了什麼而活。”疏影轉身,走到他的身旁。雨水打落的發梢顯得有些淩亂,半掩著的衣衫吐出了小憩剛醒時的半點妖媚,微微挑起的眸子卻勾出了輕蔑的神韻。
    楚澤翾抬眉,攬過疏影的腰,“那疏影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嗬嗬,其實我也不懂的。在我的身體裏有著另一個不一樣的存在,或許他的願望便是我的願望。他想要……這個魚肉天下。
    “你想要的我會給你,即便是……天下。”耳鬢的呢喃私語擾亂了他的思緒,恍然不覺之中,一片幽蘭之蝶翩躚而過,不是飛往苗疆的青蔥曠野,而是沉迷在無盡漆黑的低穀之中。火焰埋沒了蝶的身影,低徊而過的呻吟依稀可辨。
    “今晚青州城會有煙花,你我一同去可好。”
    “恩……”疏影的眉緊緊的鎖住,先前流逝在眼前的一幕再次劃過,那是什麼……又暗示著怎樣的玄機……
    山下的青州城家家燈火通明,冉冉升起的煙花綻開在眼前,仿佛觸手可及,隻是在那些煙花上升到最高點的時候卻悄然凋謝,隨即頂替的煙花也撲上了這個浪潮,綻放出它們一生的美麗同時也結束了它們的生命。多麼可笑的事物,明明知道快要終結,卻依舊選擇終結。
    “隨我來。”手掌相互接觸的瞬間因為生澀而蜷縮,疏影愣地望著楚澤翾。楚澤翾卻一個縱身跳下。足尖在桃花枝上輕輕點過,疏影一個翻身跟上了楚澤翾的腳步。晚風合著煙花燃放的聲響迎麵而來。
    “拿著這個。”楚澤翾遞上了剛剛在賣煙花的大爺那裏買來的煙花,“上頭是有字的。”
    疏影接過煙花,瞧著出了神,“還有這般有趣的東西。”
    “好玩的事物多著呢,你若願意,我再帶你看便是。”楚澤翾上前擁著疏影,握緊了疏影的手,“你看……”
    點燃的煙花由一點如螢火般微小的火倏忽上升,紫色的煙花散開在半空中,點染了半邊的夜色,一個“情”色綻放開了、
    “情?”疏影轉身,卻沒了楚澤翾的身影,隻是喧嚷的人群之中飛過一片幽蘭蝶。亂世之中悄然而過的蝶,不帶聲響,如水中浮萍任雨打碎,卻無力掙紮。
    蝶消失在了夜色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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