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眉寒疏影 第二章-幽蘭添香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17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幽蘭添香
夜,在殘荷落雨中氳越發蕭瑟了。適才不過九月,這滿池芙渠已然凋零了大半,徒留了幾片未經風霜的孤瓣。
夜如墨染,點點寂寥漸而淡開,淡出了獨特的風華。銀輝透過窗紗灑進閣中,戲弄著雕花香爐中焚起的紫煙,煙塵浮動中仿佛恍惚了整個世間。青縵簾後,如玉纖手庸懶地探了出來,隨即撩開簾子一角。紫煙纏繞於指尖,如同絲縷滑過一般的柔和輕。月光從簾間間隙之中溜進來,似是無心映在他臉上,卻染淡了他素白的發。那張臉……足教天下為之傾倒。眉如墨,仿若宣紙上暈開的墨痕。那雙眼睛,怕是再美不過了。微微上挑的眼角,妖豔中不失冷漠,那藍得深邃的瞳孔染上了一層淺淺的月白,仿若寒天之下凝成的霜雪。
“染。”慕容卿輕聲喚道,聲如幽月般明朗,卻因初醒時帶著的幾分慵懶而平添了幾分醉意。
雕花屏風之後徐徐走出一個墨色的身影。那人著一身玄衣,月色點在他那清秀的臉上,似是無意之中挑動他麵容上凝著的幾分稚氣,可即便是稚氣,卻被他那清冷的眸子掩去大半,殘存的隻是冷漠的神情。他袖中閃過一道寒光,倏忽間侵入了滿屋的庸懶之中,撕裂這份寧靜。他單膝觸地,拱手行禮,身後卻是適才刀劍碎裂的汀蘭。花瓣被無情碾碎,如同幽藍的顏料暈染一般,散出清淺的藍。若是細細聞來,還有一股幽香縈繞於鼻際。真是可惜這盛放不久的汀蘭,在生命最美麗的時刻被無情的奪取了性命。
如今大勢怕是無人不曉,帝王荒淫朝政,朝野之中佞臣當道,所謂的“國”一字便可在頃刻之間灰飛煙滅。江湖中興起的幫派無非是打著替天行道的幌子,搜刮著百姓的血汗錢,所謂的“大俠”不過也是些為了利益賣命的主。不過要是提及淩曦閣,江湖中怕是無人不色變的。淩曦閣緣起若曦閣主所作之花,取題字淩梅寒霜的淩和曦盡暮歸的曦字。這個幫派在五年前興起,前任閣主若曦通曉這世上最血腥的武功——血噬,傳言這種武功能在轉瞬之間將人撕裂隻留下森森白骨。現任的若卿閣主於三年之前興複,外人從未聽聞知曉得閣主真名。傳言閣主長相清麗卻形如鬼魅,陰柔之氣好比女子,亦有傳言若卿長得奇醜。孰是孰非叫人參不透,不過不是他身邊親近之人不會有機會窺探他真正的麵容。而他近身的隻有三人,左翼翎若蘅、暗影夜染、右翼翎燁流觴。左翼翎若蘅更是殺人於無形之間。若蘅生得倒是一副狐媚的樣兒,也有傳聞是這閣主的寵兒。暗影夜染工於天下機關,淩曦閣如若海市蜃樓般飄渺而巧奪天工的布局正是緣於他手。右翼翎燁流觴為秦淮燁府次子,才華自是出眾,隻是兩年前的滅門之災悄然扭轉他的命運,礙於若卿閣主,燁流觴才免逃一節。
“染,你的劍法可是又精進了。這暮寒劍雖說是好,可也不是給你如此用的。我想,那株蘭已然成了數百瓣,隻在……暮寒劍揮下的瞬間。“慕容卿輕笑道,那雙冷淡的眸子帶上了些許撩人的醉。嘴角又輕輕勾起一份戲謔。
“屬下隻為護得主上周全,主上莫要說笑了。“夜染抬眸,如墨般深邃的眸子之中隱匿了讓人參不透的玄機,何時他的眸子不再明朗,他也不曾知曉。
慕容卿覆手拈起一瓣汀蘭,捧在掌心細細端視。原先那抹醉人的幽藍漸而消散,這正如人世間所謂的美,他擁有著華麗的外表,即便再美,他也會走上枯竭。這世間最逃不開的,是毀滅。
屋簷外的梨樹旁停歇下一群蝶,通體通透,如同織成的夢境一般。不久,一隻蝶翼散著如汀蘭般幽藍的蝶舞進屋來。“一切皆如主上所言,三日之後若疏會回來複命。“羽翼相互交疊,拚湊出一行微藍的小字。這是“司蝶“幻術的最高境界-翼聆幻影,是百年前的征戰中那個毀滅的藍族擁有的幻術,不過百年之前那個龐大的巫師家族就在中原王朝討伐南疆的時候為了守衛他們的土地而毀滅了,現下隻剩幾個幸存的後裔,而淩曦閣暗翼之一的藍若疏便是其中之一。而這種傳言的方式,能讀懂的怕是隻有慕容卿一人罷了,藍若疏掌控著司蝶最高境界的幻術,而這種幻術隻有施法者傳意修為極高的人方可知曉其中真意。不過……眼下的麻煩卻是楚家的二少爺,那個冠著風流天下知名聲的公子。
“前些日子楚澤翾去過擷月居,屬下曾多次留意他的言行。雖說他是蘇杭一帶富商楚徵的兒子,可他卻分毫不像富家公子那般沉膩美色。舉止神態中透露著專屬於帝王家的大氣,而他言語溫婉,很好的藏住了這點。屬下以為,這個人不容小覷啊。“夜染輕笑,楚澤翾與他相交數年,所謂的斷弦之交也便如此。當初倆人不過是因為楚澤翾的琴,他的笛結為知己。楚澤翾從不過問他的事,他也是。不過,現下他的這個斷弦之交卻成了眼前最大的威脅,如若他擾亂了主上的計劃,那麼這局棋就會化為一盤散沙。即便是知己,他還是要防他的,所謂的知己隻要在利益的麵前都會撕開臉麵,在怎麼親密的人終有一日會站在不同的隊伍中,與之刀劍相向,化為仇敵。所以,楚澤翾,若你擾亂了計劃,我定會殺了你,不管你是誰。
月色的銀輝灑在溪麵上,如溪水一般的流淌。幽蘭的孤瓣在夜幕之下徘徊到閣樓下的溪水中,劃出一道慘淡的弧線,隨著溪水淌過不同的地方,任憑波瀾撲打在他的身上,卻毫無反抗之意,不知何時開始,他就已然被溪水俘虜了……
三年了,擷月居的夜景還是沒有一成變化。暗黃的燈火點染了擷月昏沉的夜,紙醉金迷在燭火下暈的更開了。紫炎側倚在小樓的闌幹旁,樓下澄澈的溪水上幾片幽蘭漂浮,隻是已然沒有了他們當初落在水中的那般藍的幽邃,唯有枯澀的花瓣輕歎這世事的千般莫測,萬般無常。紫炎回首,擷月居的主樓中人聲喧嚷,今兒個可是疏影的……紫炎淡淡苦笑,三年之前在樓中千金一擲買的可是自己啊。隻是他到寧可現下的那個人也是自己……淡淡紫色暈染的眼角漸漸幹涸,直到再也不會流淚。他這麼多年的委屈偷生,受盡了淩辱,為的隻是……
擷月居正居的樓之中喧鬧成一片,樓下擁嚷著喧囂著的大都在戲說這擷月居中所謂的傾國絕色。擷月居的二樓閣中嫋嫋的琴音打斷了喧囂,疏影端坐在獨幽琴前,纖細修長的手指劃過獨幽的弦,如夢般的音便冉冉升起,繞過閣中的喧嚷,散開在聆琴者心間。他的嘴角勾起一個輕蔑的弧度,他所彈撥的好像並非是這把古琴。輕柔的琴聲淡出了滄桑,帶著這把獨幽所具的一種獨特的韻味,蠱惑著每個人,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隻手將他們的欲望毫無保留的拉出身體之外,暴露在他的眼前,人性的醜惡貪婪便是如此。
“各位公子、少爺。”老鴇穿著一身火紅的衣裳,邁著小步走向台上,打斷了眾人的思緒。火紅到灼熱的衫子裹著她豐腴的身體,一舉手一投足端的是媚意四生,那一段紫色的帕子揮出了風情萬種,不過,來這個擷月居的可不是好女色的主兒,更何況今兒個出場的美人可不是誰都能覬覦窺視的美人啊。說到美人,擷月居中各色的小倌包攬了所有的美,淡雅清稚的素孟,媚色四溢的落然,清冷淡薄的紫炎……這一個個的都是擷月居前些年出來的小倌,給她這擷月居攬來不少生意。不過,現下這個小倌……嗬嗬,怕是先前多少也抵不上的,他的顏色,可以說是教這繁麗天下都暗淡無色。
隻是今日出場的美人,便如同謫仙一般,不容許凡塵濁物的窺視。
二樓側對著兩間室,屋門半掩的那間被富甲一方的楚家公子楚澤翾包下了。說到楚澤翾便不會有人不知他那風流佳公子的名號,年不過二十有一,卻徒惹一身“風流佳話”,要說這段佳話嘛,也就是他楚家的二公子如醉倚紅塵一般遊遍了這大小煙花柳巷,可即便是如此他楚二公子卻從未有過什麼與舞姬琴娘牽扯的謠言,就像那醉人的清風,拂過臉頰般地不留痕跡卻叫人想把他留在指間。一旁的侍從卷起幕簾,楚澤翾端過桌案上靜置的茶盞,細細品了一口。透過簾幕旁漏下的縫隙,剛好可以看到對麵的那間雅座。
對麵的來人著一身月白色輕紗,手中紈扇搖出了幾分風流之意。狹長的鳳眸慵懶地瞥向了楚澤翾,他輕輕上揚起了唇角。
楚澤翾放下手中的茶盞,唇間吐出了三個字“燁流觴。”
不錯,來人卻是淩曦閣的右翼翎燁流觴,那個風流之命不亞於他的翩翩佳公子。看來,今晚會很有趣了。楚澤翾輕輕勾起的眼角流轉出一絲的狡黠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