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頭想了想，隨即了然，黝黑的眸子劃出一線鄙夷，扯動著嘴角帶出不羈的笑。
    男女之情，便在一個得字。
    卿卿隨出身書香門第，卻不過是個庶出，母親又早早過世，家中地位自不必說，單憑其身份決計不會順當的進了陳家大門。
    而她此刻若是委身了陳若楓，讓他輕易得到了她，依照陳若楓的性子，定會不久便棄如敝屣。
    聰敏如她，自然深諳此理。
    這樣若有似無，若即若離的淡然，才會讓陳若楓倍加回味偶然的溫柔和纏綿，在他眼中始終保持一個聖潔且求而不得的位置。
    “稟十三公子，十七公子的船到了……”小廝輕步上樓，躬身稟報。
    陳若楓拉回思緒，抬眸看向江麵，起身理平衣衫，對鄭茂修道，“請管家同我下樓逢迎若池吧。”
    語畢，率先向門口走去，待步至卿卿身側時，頓足冷聲問道，“卿卿不同往麼？”
    卿卿微抬螓首，目色清明不帶一絲波瀾，“卿卿隻願等公子，旁人卿卿都不願在意，公子快些回來才是。”
    陳若楓心底一漾，方才推斷引起的惱怒竟係數散了，點了點頭，“等我。”
    殊不知，這錯身下樓間，再對望已物是人非了。
    晚霞，迎著十裏長堤，迎著笙歌唱晚的傖淮江，紛紛被鍍上了金色。
    兩岸，遊船大半都泊著，偶有小船穿梭，穆家運船載著陳家的貨品已經起航北上。
    一眾人隨著陳若楓在堤岸上，等著十七公子陳若池。雖聽家臣稟過還有十數裏便到鄆城渡港，遲遲等到水映華燈，才看到陳若池的船駛入眼簾。
    陳若楓本以為陳若池會坐著穆家的大船回來，不曾想他隻乘了條三道瓦窗的船。
    晚霞落盡，昏黃加上燈暈，將傖淮江籠在一團光霧中，船便踏霧而來。那船為烏篷瓦窗；艙前頂下，懸著燈彩，燈上的赤色流蘇不時隨風飄動著；燈光在黯黯的水波裏，反暈出一片縷縷的明漪。於薄靄和微漪中，偶伴著木槳聲聲，敲碎一路的漣漪，將乘船人扯入兩岸的煙靄中去。
    乘船之人駐足船頭，周身籠罩著萬籟俱寂的靜，仿若蒼生寂滅，萬物皆休，唯剩一點船燈淡淡傾灑在江畔之上。
    陳若池跨步下船，提步到陳若楓身前，深沉的眸掠過眾人，竟語調冷淡道，“若池晚歸，這般天涼，哥哥何須帶這些人等著——”
    陳若楓對陳若池的冷淡性子早已習慣，隻笑滿了眼，抬手搭上他的肩膀“若池何出此言？兄弟間談不到等不等。來，讓哥哥看……”，才要繼續說，手掌觸到一麵濕潤，其目光銳利的落在若池濕漉漉的發尾上，眉峰蹙的更緊，已然是滿麵怒色，“怎麼照顧十七公子的！這般狼狽！”說罷捏住陳若池的手，更覺冰涼，已怒不可赦，“可是讓公子落水了？！”
    陳若池自幼體弱，陳若楓最見不得他身有異樣，頓時白了一張臉。陳若池卻雲淡風輕的化出一縷笑，拉了下陳若楓的手臂，“哥哥莫急，若池不過是遇上個落水的姑娘，以為她尋了短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