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娓
    傖淮江，黃昏低照。
    天際雲浪疏卷著，染透了暖人的桃紅色。江畔的玉蘭花已經開到最鼎盛的時候，玉蘭的香氣隨風湧動，盛白的花瓣隨江麵翩然。
    江麵往來渡船、畫舫，遊離交錯，兩岸絲竹悠悠，笙歌縹緲。
    於江畔堤壩邊，一座“邀月齋”層層飛簷，衝決群山掩映，納湘南雲水鶴立鄆城腹地。縹緲之際，淩空若飛。
    二樓平懸高台的雅間。
    陳若楓憑欄遠眺，極目四望，美景廣袤間胸襟益開。赤色的繡緞廣袖探出欄廊，虛握著酒壺，隨風漾著，偶有酒液自壺嘴倒出，飄飄灑灑的皆入了傖淮江。
    “十三公子，貨物已經細點清楚，裝運上船，這是賬簿，請公子過目。”陳家錦繡絲織總鋪的大掌櫃——鄭茂修，躬身遞上賬簿，退至一旁。
    這人年逾不惑，在陳家已勞碌半生，現掌管著陳家在鄆城最大的絲織鋪子，其看似平常卻城府極深，麵色靜穆的沒有一絲漣漪。
    陳若楓狐眸輕眯，慵懶的換了個姿勢，斜斜的靠回軟榻上。捏著賬簿端在眼前胡亂翻看一通，挑唇間輕浮之色溢滿了整張臉，“修伯伯好生客套，若楓如何能看得懂這般複雜的賬目？若是給若楓看看‘胭脂招’頭牌們的名簿，若楓倒是看得懂，看得透的——”說話間將賬簿丟還給陳茂修，架起腿踩到了軟榻上。
    鄭茂修自地上拾起賬簿，用袖子抹去上麵的塵土，在眼前攤開，自顧自稟報似的念起來，“莨紗百丈、素縐緞百丈、桑波緞百丈、緙絲百丈……”
    念的人恭敬有禮，聽的人意興闌珊。
    陳若楓歪靠在榻上，聽著鄭茂修“念經”有些昏昏欲睡，索性閉著眼，手指有意無意的敲叩著軟榻的邊緣。
    少頃，忽覺鼻端一陣蓮花之香漫漫的籠了過來，他睜開眼，看到一張端秀的臉頰闖進眼簾，麵色便浮起笑意，抬手將其攬入懷中。
    “卿卿，幾時來的？”
    名喚卿卿的女子，氣度脫俗，若蓮花般秀雅、若蓮花般清麗。
    其著一身素色襦裙，上襦領口綴以珠玉；千褶紗羅的下裙，係以綢帶，尾墜“玉環綬”，裙角繪以蓮花，優雅而明媚。
    她麵色冷淡，卻依舊任陳若楓這樣抱著，陳若楓不時撫她的手，摸她的臉，兩人情動對望。全當一旁的鄭茂修為空氣，待一旁的鄭茂修終忍不住輕咳，卿卿才不著痕跡的掙脫了他的懷抱，嫋娜起了身，“十三公子好生孟浪，鄭管家在這，還如此輕薄卿卿。”
    說著腰肢款擺的踱到琴架之後，斜倚軟凳，“明明十三公子是個好色之徒不想負責，卻托言因得卿卿的清冷不好冒昧，把垂手不得的原由都推到了卿卿身上——”她頓了頓，隨手撥動下琴弦，“若依卿卿，公子還是早日迎娶為好。”
    明明是大膽的央求陳若楓迎娶，她卻說得一派清冷，仿佛事不關己。
    陳若楓頓覺迷惘起來了，方才軟玉在懷，隔著衣襟挑逗自己的，真的是眼前這高不可攀的女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