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突如其來的災難（上）
    程立陽給黎溪發短信告訴她回B市的時候，黎溪正在開會，她趁分發材料的空擋偷偷回了個“一路順風”，就又投入了繁忙的工作，年末即將到來，公司裏各個部門都忙著作總結和新一年的企劃案，身為策劃部副經理的她更是忙得不可開交。不過工作歸工作，周末她還是照例回姐姐家陪爸爸媽媽吃頓飯，或者和弟弟子簫帶著小外甥女出去逛公園，要不就是和何誌飛、小文一起吃飯、打網球，生活忙碌而充實著。期間程立陽也偶爾打來電話問候，要麼就是發郵件，好友梁婧茗休假回來在她家住了幾天，程立雨約她逛過一次商場買衣服••••••這樣平靜的生活一直是黎溪喜歡的，隻可惜她沒能一直平靜的迎接新年的到來，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擊碎了所有的安寧。
    這一天，她如往常一樣埋首在各類文件之中，桌上的手機響了，平時工作一般都是座機響，一看顯示是大姐家的座機就按了接聽鍵，電話裏傳了小外甥女奶聲奶氣的聲音，帶著哭腔：“小姨，小姨，快來，姥姥摔倒了，痛痛•••快來•••”
    “寶寶？姥姥摔倒了？別急別急，寶寶乖不哭，小姨馬上就來！”聽到小丫頭說姥姥摔倒，她的心瞬間被提到了嗓子眼兒，握著電話的手指泛白。今天大姐和姐夫都在學校值班，爸爸肯定是出去和老友下棋了，家裏隻有媽媽和寶寶，千萬別什麼出事，千萬，“寶寶，你把電話給姥姥好不好？”黎溪的語氣顯然微顫著，這裏離大家比較遠，她必須確定一下情況。
    “可是•••可是，姥姥睡著了，小姨，寶寶害怕•••嗚嗚•••”黎溪感覺雙腿發軟，一股寒氣穿入脊背，握著電話的手不自覺的開始發抖，媽媽暈倒了！！這個訊息傳入大腦的一刻，仿佛一道晴天霹靂貫頭而下。
    “寶寶，別——別怕，看著姥姥，小姨就來，乖喔~”她抓起架上的包，幾乎使盡全身的力量衝出辦公室，連秘書在身後連連喊她都充耳不聞。
    媽媽，你千萬不要有事！求你不要有事！她衝進一輛在路邊等候的出租車，甩上門，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千萬不要有事！
    她該怎麼辦？怎麼辦？！不，不要慌，這個時候一定要冷靜。醫生！對，何誌飛！
    “誌——飛，我媽暈倒了，你快來，快來啊！嗯，對，西環路32號，沒有，沒有叫車•••”她快速的撥通何誌飛的手機，卻仿佛隻聽耳朵裏嗡嗡響，不知道何誌飛到底說了多少，隻記得他說，別怕，有我！然後，心就稍稍安定了一下。
    黎溪撞開大姐家門的時候，看到媽媽躺著地上，眼睛緊緊的閉著，額上沾著血跡，小外甥女蹲在旁邊拉著姥姥的手，顯然嚇壞了拚命地哭泣，見到小姨終於來，挪動的小小的身軀奔過來，“小姨——”
    “媽——媽，你醒醒！”黎溪瞬間跌跪在地上，抱著母親的頭，“媽——你怎麼了？”臉上早已沒了血色，她緊緊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黎溪——”何誌飛來得很快，氣喘籲籲的出現在門口，身後緊隨著幾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護士，“來，快，送病人去醫院！”幾個人聞言，迅速地把黎母抬上擔架，救護車“嗚啦嗚啦”的聲音刺破了小區的寧靜，也抽離了黎溪的脆弱的靈魂。
    救護車疾速飛奔著，黎溪被擋在一角，機械地看著醫護人員給母親量體溫、測血壓、安加氧氣罩•••••何誌飛緊緊握著她冰涼的手，懷裏抱著已經止住哭聲的外甥女。直到母親被推進了急救室，她的目光仍舊無法移開，盯著刺眼的“搶救中”三個字，著了魔一般，目光裏流失了所有的內容。冗長的走道裏，來來往往的醫患者、失聲痛哭的患者家屬，都與她無關，她在乎的隻有躺在病床的母親。如果說，愛情、友情、事業，所有的所有，任何一個，都不曾是她黎溪生命的全部，那麼這一刻她覺得母親就是她的全部，她的唯一！
    仿佛過了很久很久，久到黎溪以為這一切是一個冗長的噩夢的時候，急救室的燈滅了，緊接著門被推開了，打頭的醫生帶著口罩，眼神裏滿是嚴肅，
    “誌飛，”他意味深長的看了黎溪一眼，然後對一旁抱著孩子的何誌飛說道，“病人初步診斷是腦出血，顱內壓增高，必須馬上手術，你去把手續辦一下吧。”
    “好，主任，拜托了！”何誌飛捏了一下黎溪的手心，希望能帶給她一點點力量。
    “腦出血”三個字再一次狠狠刺痛了她的心。母親一直有高血壓，這一次是高血壓病伴發腦小動脈病變在血壓驟升時破裂導致的出血，她知道近年來這個病越來越多，而死亡率很高。死亡，她一直以為遙遠得不用去想，更不需要麵對，以為父母會一直健康陪伴在身邊，從來沒有設想過他們不在的一天。
    “沒事的，我去去就來。”何誌飛把孩子放下，拍拍她的肩便到大廳交費去了。
    “姥姥一定會沒事的。”黎溪覺得，這話不僅是對懷裏的沙沙說，也是對她自己、對躺在裏邊的母親說的。大家都該好好的，他們還有很多事要做，他們一家子還要一起過年，一起去旅行呢。母親還說要看她成家，然後給她帶孩子，現在她連男朋友都還沒有呢。所以，一定要堅強！一定會沒有事的。
    不大一會兒，何誌飛回來了，身後是剛才的那個換上了手術服的主任醫生，還有一個護士，“黎小姐，病人必須馬上手術，但是，你們得做好心理準備，因為病人在倒地時碰到了硬物，顱內血量較多，手術有一定風險。”
    “可能，會導致半身麻木，或者一直昏迷不醒•••”主任醫師繼續說道，“如果不手術危險會更大，放心，我們會盡力的。”會盡力的——
    黎溪顫抖的在家屬簽字處簽上姓名，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寫這兩個字會牽連著一個人的命，而是母親的生命，名字是母親起的，在這一刻卻因為母親變得如此沉重。
    幾乎沒有耽擱，母親被推進了手術室，她的心也隨之被推進冰窟，酸軟的雙腿再也無法支撐，她緩緩地倒在地上。
    “黎溪！不要，黎溪你堅強點兒，不會有事的，主任是我們院最好的腦外科醫生，你要相信他，相信你媽媽啊，起來~來•••”何誌飛把黎溪從地上扶起來，這樣脆弱的她是他所不曾見到的，看到她如此痛苦，如此無助，他多麼想幫她分擔一點點，可是••••••
    “我去給大姐和子簫打個電話！”平複了許久，黎溪沙啞的說道，然後向走廊的另一頭走去，是的，母親不是她一個人的，大姐和子簫也有份，他們有權知道知道所有情況，他們是一家人，所以會一起承擔。何誌飛輕輕地擦掉莎莎眼角的淚珠，看著黎溪瘦削的背影，他多想把抱在懷裏，給她點溫暖。黎溪，請你一定要堅強！他默默的說。
    晚上九點整。黎沅夫婦，還有子簫到的時候，黎溪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目光無法聚焦，何誌飛握著她的手，懷裏躺著睡著的莎莎，裹著他寬大的大衣。
    “小妹——”
    “二姐——”
    “媽呢？”大姐黎沅接到電話的時候也嚇壞了，丟下學生馬上趕過來。
    “媽還在手術•••不會有事的，姐。”她試圖讓同樣焦急的大姐平靜下來，卻說不出其他什麼話來，泛白的嘴唇顯然已經被她狠狠咬了很多次，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姐，爸爸呢？”
    “爸爸還不知道，你姐夫回過家了，他跟爸說媽去姑媽家了。”黎沅握著妹妹的手，都試圖給彼此一些支撐。
    “姐，出來了！”眾人循著子簫的聲音，所有的目光聚集到剛被打開的手術室門，
    “醫生——我媽怎麼樣？”黎溪幾乎是撲過去的，她連最後的體力都耗盡了。
    “手術還算成功！淤血都清除了，病人醒來就說明脫離危險了。”主任醫生摘下口罩，露出慈祥的笑容。
    “謝謝醫生——”
    “謝謝——”
    “放心吧，孩子們！”主任拍拍何誌飛，然後帶著一行人向另一個門走去。
    “對不起，請讓一讓，病人需要安靜，你們不可以進來。”護士把黎母推進了ICU病房，眾人被攔在門外，隔著玻璃遠遠地看著——母親瘦弱的身軀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渾身上下插滿了各種管子，旁邊的心髒監測儀發出有節奏的聲響，提示著眾人她還有心跳、還有呼吸，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