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神之界 六 無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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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說我不會怨恨你們,你信嗎?”水淵抬頭直視著浮於半空中的司麒問道。
“無論我信還是不信,都沒有用。”說話的時候,司麒彎了彎嘴角,扯出的笑容有些僵硬,一看就知道長年麵部神經僵化。
“這麼說,無論怎麼樣我都必須要死?”水淵的語氣有些猶豫,並不像之前那樣鏗鏘有力,以至在旁人聽來竟顯得有些軟弱。
古蘭迪斯卡魯看著水淵的眼神猛然銳利了起來,一旁的熾焰也是瞪大了眼睛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在熾焰的印象裏,大多數人類是種族性的,又囂張、又倔強,還護短,而那個377號實驗用行星上的人尤其如此。知道種族滅絕的罪魁禍首就在眼前,卻沒有過於震驚,也沒有表現出哪怕一丁點兒的憤慨或怨恨,甚至還在努力爭取,讓司麒這個“敵人”中的一員放過自己。該說她心理素質太好嗎?還是自己看走了眼,她根本就是個冷血無情或者貪生怕死的軟貨?
作為創造者,熾焰不知道看過多少不同生命,但那種對種族一朝覆滅卻仍然看起來無動於衷,隨後依舊該幹嘛幹嘛的,不是勢力小人就是永遠事不關己的冷血家夥。隻是水淵實在不像是冷血,那麼答案隻有可能是前者。當然,熾焰並不希望這個自己印象不錯的孩子是自己懷疑的那種人,所以她並沒有過早地蓋棺定論,依然存有了一些疑惑。不過前麵的推論也確實是有些說不通的地方。
其實熾焰這麼想也完全無可厚非。不是說熾焰不聰明,而是她太有智慧。如果把水淵換成一個地地道道的創造者她肯定就不會這麼以為了。既然水淵是個人類,那麼她便自然而然地用人類的定義去衡量她。熾焰已習慣了將心比心、換位思考的方式,這在創造者中也是兩隻手就數得過來的。但水淵這個被法則選中的人身上人性太過豐富以至於她都擁有了神性,則是熾焰始料未及的了,自然也得不出什麼好結論。
古蘭迪斯卡魯的思路則比熾焰更為開闊,他的心中也有熾焰那樣的懷疑,但隻是五五之數。作為現存創造者中活得最為久遠的一個,他對與法則有了一種更深刻的信任和了悟。在法則之下發生的一切,必然有其目的性。而水淵的特殊性,則讓他隱隱有些熟悉之感。他隱約記得似乎在哪裏看見過與此有關的東西,隻是時間太過久遠,久遠到連他這個知識的創造者也感到困惑不已。
而兩位創造者的表情則盡數收入水淵眼中,她除了苦笑也作不出別的什麼表情了。她的那句話之所以說得如此猶豫就是因為考慮到了這種結果。不管最後結果如何,總得給幾位看上去很大佬的人物留下個好印象不是?隻不過她也知道自己在這方麵還是嫩了點,打腫臉充胖子、色厲內荏地唬唬人還有幾分味道,真刀真槍地上場就不行了,那些顧慮倒是成了反效果。
經過了長久的沉默,司麒終於是發話了,神色裏很驚悚地帶了那麼點恨鐵不成鋼的味道:“你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
“……什麼怎麼做?”水淵一頭霧水。玩文字遊戲這種事她還是旁觀者清,司麒先前的話隻讓她真道毫無轉圜之地,隻是抱著“哪有辛辛苦苦的穿越就這麼把人掛掉的想法”才有此一問。還有一點原因就是她直覺司麒沒有真的要動手的意思,不然哪裏會跟她那麼多廢話直接一劍下去就不OK了?想到這裏,水淵情不自禁地在內心吐著司麒的槽。這家夥看上去一副高高在上的冷麵帥哥其實也就是一雞婆的主兒。當然這話不能讓司麒知道,否則這一劍肯定就這麼直直下去了連商量都不用。
然而司麒沒有回答,就這麼直直地盯著水淵看到她渾身發涼。半天,她倒是稍微有點回過味兒來了,人家今天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搞了這麼大的排場還要出聲提醒她這麵子也丟得忒大了點吧?後麵的熾焰姐姐似乎很不待見他,指不定以後就抓著這個把柄一陣嘲笑呢!
當然,以上隻是水淵姑娘個人的私自揣測,是否猜中了冰山帥哥司麒同誌的心理我們不得而知。
憋了半天,水淵小心翼翼地問:“我發誓可以嗎?”既然有法則,那麼發誓應該是管用的吧?
看到司麒的目光柔和了下來,水淵送了口氣,知道自己猜對了。但是按理說這位一見麵就聲稱要殺了她的叔叔——衝著司麒那張看不出來年輕還是深沉的臉——不應該這麼千方百計地幫她呀?
一邊不自覺地吐槽,一邊打著誓言的腹稿,三分鍾後水淵舉起了右手,做了一個電視裏經常看見的人們發誓時的動作:“吾,水淵在此以法則之名起誓:決不因地球毀滅人類滅族之事怨恨報複創造者及創造者界分毫,誠心實意,法則鑒之!如違此誓,永生遭烈火焚體、萬雷噬膚之痛!”
對於水淵這個極端怕痛的家夥,這樣的誓言已經是重中之重了。隻是看司麒的表情他好像還是不太滿意:“報應不夠。”
“什麼?!”水淵用一臉你丫有病的表情看著司麒。
司麒對此不以為意:“沒有我的通過法則不會認同你的誓言。把應誓的結果改成‘永受無聊之苦,閱盡世間一切不得沉眠解脫’吧。肉/體上的痛苦對於創造者來說根本不算什麼,要死要活你自己想清楚了。”
司麒的要求如果換成一個平常的人類說不定人家就會笑出聲來,可是水淵卻深刻地明白那結果對於那些生命很長很長的智慧種族來說有多麼可怕。這個誓言對水淵的威脅程度絲毫不亞於前一個誓言,甚至如果水淵有一天痛覺神經不那麼敏感了,這個誓言的懲罰還會比它更甚!對於生命中最痛苦的事水淵和創造者之間有著奇妙的共識,由此也可以看出一點端倪,明白她為什麼會被法則選中了……
“真毒。”水淵嘀咕著,然後老老實實地再次發誓:“吾,水淵在此以法則之名起誓:決不因地球毀滅人類滅族之事怨恨報複創造者及創造者界分毫,誠心實意,法則鑒之!如違此誓,永受無聊之苦,閱盡世間一切不得沉眠解脫!”其實水淵不知道的是,司麒並沒有他所說的審核誓言的權利。隻不過所有創造者的誓言都必須以這些內容應誓才能成立,這也是創造者的法則之一。但出於對創造者界的考慮,無論是古蘭迪斯卡魯還是熾焰都沒有出言反駁這一點。
就在水淵話音落下的同時,一道金色符文組成的光帶繞著她周身轉了一圈,隨後沒入眉心。至此,誓言算是成了。
司麒點點頭:“你很聰明。”
水淵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沒有接口。
然後他轉過身看著熾焰和古蘭迪斯卡魯:“尊敬的知識的創造者以及火的平衡創造者,請相信法則的選擇。她有成為創造者的資格。”
熾焰和古蘭迪斯卡魯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司麒說水淵很聰明是因為她刻意在誓言中加入了“誠心實意不怨恨創造者及創造者界”的內容,並請求了法則的鑒定。這一點熾焰和古蘭迪斯卡魯自然能看出來,而司麒的話則是在隱晦地告訴兩人,可以以創造者的思維和評判標準去衡量她。先前的誤會便不複存在了。
熾焰倒是落落大方地向水淵道了歉:“我為之前對小淵的誤會道歉,不知道你還願不願意認我這個姐姐?”一邊說著,一邊朝水淵調皮地眨了眨眼。
緊接著古蘭迪斯卡魯也適當地表達了自己的歉意。
如此幹脆利落的道歉讓水淵受寵若驚,這姑娘立馬頭腦發熱找不著北了:“沒、沒關係……真的沒關係……”一邊揮手還一邊點頭哈腰。
其實這樣的言行作為回答是不怎麼得體的,但熾焰和古蘭迪斯卡魯的臉上都是包容的笑意。反應過來的水淵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卻碰到了高高低低的一些頭飾,一時間有些忡怔,隨即便是訕訕的笑。
“熾焰姐姐好!古蘭迪斯卡魯爺爺好!呃……司麒叔叔好……”耀眼的金光劃過,司麒從半空中輕巧落下正正站在水淵麵前,她本想要向熾焰奔去的腳步隻得硬生生收了回來。
熾焰似乎因為水淵對司麒的稱呼而毫不留情地爆發出了笑聲。水淵除了尷尬地笑笑也不能再說什麼。麵前的司麒大人正一臉嚴肅地看著她,她也隻能收斂了心神,回以同樣嚴肅的表情和眼神。
隨後,司麒朝著她微微頷首,右手食指輕點眉心隨後貼在左肩,微微向水淵躬身:“司麒,法則的執行者。很高興見到你的誕生,法則的創造者。”
水淵馬上就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司麒根本是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誰!什麼抹殺、什麼法則不過都是為了逼自己發下永不向創造者界複仇的誓言!她早應該想到的,法則的執行者……哼,執行者,怎麼可能違背法則的意圖!
腹誹歸腹誹,水淵還是很上路地說道:“很高興見到您,法則的執行者。”
“你不用對我用尊稱。在這兩個身份上,我們是平等的。”
水淵搖搖頭:“習慣了,對於比我更有資曆的長輩。”她當然知道法則的執行者是怎樣的一個身份,光聽名字、光看司麒的平等對待就能猜到個大概了……雖然司麒的陰險著實令人氣憤,但要讓她對一個身份尊貴又比她年長的人在這種嚴肅的場合你來你去,她自問做不到。
司麒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隻是示意她跟著他,然後邁開步子朝著熾焰和古蘭迪斯卡魯走去。
對麵的熾焰眨巴著漂亮的大眼睛,眼波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隨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水淵從司麒身後拉過來弄到身邊。
“哼,法則的創造者在我們這邊,看你以後還怎麼囂張!”熾焰惡狠狠地瞪著司麒,即使對方依然是一臉無動於衷的表情。然後她立馬轉向古蘭迪斯卡魯稍稍壓低了聲音:“古蘭迪斯卡魯爺爺,法則的創造者是幹什麼的,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呀?”
水淵禁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熾焰大大咧咧的性格讓她很自在。
古蘭迪斯卡魯無奈地看了熾焰一眼:“確實從來就沒有過法則的創造者。”
熾焰一愣:“即使是‘晨昏’之戰以前也沒有?”
古蘭迪斯卡魯肯定地點頭:“沒有。”
到了這裏熾焰實在是不明白司麒和古蘭迪斯卡魯的意思了。如果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擁有新頭銜的創造者,司麒應該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才對……
“唉……如果不是司麒的提醒連我都快不記得這件事了……”古蘭迪斯卡魯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創造之書的最末,有過這樣一個描述:
‘當世界的一切歸於法則,當人類失去所有的力量隻能依靠智慧和自己,當信仰交錯諸神遺棄,當人類將雙手伸向混沌。在烈火與塵埃之中,在海水與狂風之下,在新生與毀滅之中,將誕生人類中的神明以及神明中的人類——唯一的,法則的創造者。’”
老人的朗誦抑揚頓挫,隻不過內容過於驚悚以至於臉皮厚如水淵也經不住有些發燒。古蘭迪斯卡魯定定地看著她,眼神中滿是深意:“多少年來,沒有人能真正理解它說的是什麼。想不到啊,一個實驗用星球竟如此巧合地滿足了所有的條件……無心插柳卻成蔭……也不知是福是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