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神之界  五 所謂大愛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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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淵擲地有聲的話音在這個壓抑空闊的環境中擴散看來。一時間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小姑娘身上,卻散發出了無與倫比的自信和狂傲!眉目輕挑,神采飛揚,這讓在場的令外兩位創造者甚至產生了一股錯覺,水淵對於法則的了解還要甚於己方兩個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億年的高階創造者……
    然而,錯覺畢竟隻是錯覺。即使是古蘭迪斯卡魯,也不會認為除了有可能作為最接近法則的平衡創造者,這個小姑娘還有會和法則扯上什麼關係。更重要的是,按照司麒的說法,水淵原本應該是生活在377號實驗用行星上的一個人類,不要說完整的天生記憶,可能除了創造者通用語她什麼都不知道……
    隻是,即便是見識廣博的知識的創造者,即便他們曾對377號實驗用衛星上的人類有過全麵的觀察,也不清楚水淵對於“創造”和“法則”的理解究竟到了什麼樣的程度。也許她沒有經過創造者曆代傳承的係統教學,也沒有創造者天生就伴有的對於法則的理解和認識,但她憑借著模糊的直覺、無數的經驗和那段不到三年便已消逝的愛情,竟是隱隱地靠近了創造最核心的本質。
    可能,這也是“法則”選中她的原因之一吧。
    這些東西在在場的三人中,唯一可能看出端倪的卻是隻有創造者中唯一終日與法則為伍的司麒了。大概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並沒有對水淵所說的作出反駁。但盡管清楚她說的是真的,盡管被當場否定了抹殺那個女子的理由,司麒的臉上仍是沒有絲毫表情波動,因為他有不能退縮放棄的理由。
    “即便如此,那又任何?”
    聽到這句話,熾焰的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古蘭迪斯卡魯的也不怎麼好看。前者的眼神中滿是更為深刻的不屑和厭惡,而後者則更多的是驚詫。自“晨昏”之戰時期中誕生的秩序的創造者,無數年來冷漠無情、鐵麵無私的法則的執行者,被無數創造者或憎恨、或排斥、或畏懼的司麒,在今日此時竟說出了一句如此無賴的話——沒有理由,我就是要殺了你!多少年來,多少紛爭,司麒的行事和判決不是幾乎,而是完完全全參照法則、一絲不苟地執行著。他的公正和不近人情已不知在暗地裏招致了多少怒火,而熾焰更是因為一些原因把他視為頭號眼中釘,恨不得將其挫骨揚灰。火的平衡創造者熾焰自然不是個是非不分的人,但能讓她如此厭惡、卻隻能嘴上罵罵但絲毫無法按照法則從中挑刺,司麒的公正也可見一斑。所以在司麒說出了這句話的時候,兩位創造者滿臉驚詫不可置信,就連水淵也是有些呆滯,一時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根據司麒的神態、麵相、語氣,水淵原本判定他有75%以上的可能性是屬於幫理不幫親的那種人,剩下的那25%則是完全相反的,屬於為了維護種族、群體的利益而幫親不幫理的家夥。前一種人自然是很好,但後一種人卻是無比的棘手。上一輩子她就最討厭這種人,對付這種人也是一樣的束手無策,她知道除非她能拿出足夠的證據證明自己沒有威脅,否則磨破了嘴皮也沒有用。
    “不會這麼倒黴吧……四分之一的幾率,唉……或者說這人對自己人無比公正對外人就是徹底的無賴?”水淵歎息著苦笑,底下卻心思電轉,終於抓住了現下唯一有可能改變現狀的漏洞,隻是說話的底氣未免有些不足:“尊敬的法則的執行者,”她咬著牙硬生生地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了這幾句話:“如果在您之上並沒有監督您行為的存在,如果這裏的法則是絕對公正的,那麼您憑什麼可以違法法則?我相信我並沒有做過任何違反你們法則的事,而你們的法則應該是不允許無故抹殺的……我說的對嗎?”
    沉默地看了她良久,司麒竟然以一個極緩極緩的速度,微微彎了彎嘴角——幸好他正背對著熾焰和古蘭迪斯卡魯,否則那位火焰女皇一定會像被燙了腳的貓一樣跳起來,臉上則完完全全是一個名叫“見鬼了”的表情,當然創造者口中的鬼和水淵記憶中的鬼是不是已一回事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水淵以為他的口風會鬆一鬆的時候,司麒如貓瞳般的金色雙眸瞳孔微微一縮,帶上了幾分淩厲,而他的臉上卻隱隱帶上了一種類似於惡作劇成功後的表情:“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類。確實,你說的沒有錯,在你沒有觸犯法則的情況下我不能抹殺你。但是——”他提高了聲音,“根據創造者約束法則第一條——法則的執行者有權抹殺一切將威脅到創造者界的存在!而你,很不幸,法則在允許你存在的同時,判定了你對於創造者界存在威脅。程度,80%。”
    “憑什麼!”水淵的神色中已帶上了不滿。
    “就憑你是377號實驗用行星上唯一的幸存者!”
    “這算……”“什麼”二字尚未出口,水淵終於反應過來為什麼“法則”會如此判定了。
    自古以來,地球上的人類就開始信仰神靈。然而自啟蒙運動、文藝複興時期起,自教權開始崩塌之時起,盡管人類依然擁有信仰,但心中已埋下了懷疑和反抗的種子。“我命由我不由天!”這一句話已不知道被多少現實中、故事裏的英豪、梟雄們掛在嘴邊。天猶如此,況乎神明?
    多少的故事裏,多少的詩歌裏,無不讚頌著人類反抗神明所取得的成果和功績。而水淵作為一個人類,所有的同胞都因“神明”的一個實驗慘遭滅絕,她不恨才奇怪!不向創造者界報複才奇怪!而如果恰巧她又是一位能力極高的創造者……那麼對於創造者界,將是一場浩劫!
    但是法則會做出如此自相矛盾的事嗎?給予了水淵第二次生命,並允許她將創造者界引向又一次災難?
    事實上,如果水淵這麼做了,也許所有人都會認為她是正確的,這是應該的,即使她為此付出無比慘痛的代價,即使她將創造者界毀滅牽連許多無辜的創造者,讓無數創造者也陷入悲哀和仇恨之中,那也是值得的。——為同胞複仇,本是天經地義!
    當然,這是大多數人類應有的想法,即使是創造者也不得不表示理解和認同。
    隻不過,大義凜然的外表之下就有非這麼做不可的理由嗎?如果水淵會這麼想這麼做,那麼法則就不會選中她,而水淵也不再是水淵了。
    司麒很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在等。
    事實上在水淵看來,所謂複仇的理由,本身就是違背法則的。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人類的本性和本質!也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所有世界那永恒不變的唯一法則!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優勝劣汰,弱肉強食。唯一力量才是世間最至高無上的真理!
    除非創造者是一群傻瓜,當然即使是傻瓜畢竟也還是生物,是生物也就是有本能的。從目前她所見到的創造者看來,這條法則是不會被打破的。所以無論在哪個層次的世界,都不存在利益相衝突卻能和平共處的情況。會這麼認為的人不是聖人,而是白癡。
    雖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但水淵始終不認為父母在怎麼辛苦地撫育孩子也沒有殺死他們的權利,因為同一層次的生命本身是平等的,沒有權利互相剝奪。但是,大自然不同。如果大自然、地球、甚至整個宇宙要她死,她不會有絲毫怨言。因為她的身體上的每一個分子都來自於自然和宇宙,她是由自然本身孕育出的,她因自然而存在,沒有絲毫的功利性和目的性。實際上如果有人願意,也可以把自然看作高一層次的生命。不過這對於一般人可能就屬於哲學的範疇了。
    但是創造者是更高一級的存在!這點水淵不用想也知道。大自然、地球甚至是地球所在的宇宙都是創造者孕育出的,他們如果要毀滅人類,她沒有任何的立場去指責他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那麼自己也在幹的蠢事,她更沒有資格去指責別人,因為人類比創造者更沒有理由。——人類可以為了口腹之欲、為了漂亮的裝飾品就肆意濫殺動物,理由是我們比它們更強;我們飼養了它們,所以我們也有殺死它們的權利,即使動物和人類是同一層次的存在,說是對等生命也不為過。人類不過是利用自然,他們根本沒有創造生命的能力,與創造者有本質上的不同。就光光這一條,水淵是沒臉去指責創造者的了!畢竟,她是人類中的一員。
    而實驗又算得了什麼呢?死在人類手上的小白鼠還少嗎?其他的實驗動物還少嗎?人類有問過這些平等生物的意願嗎?為了科學——水淵一直認為人類發展科學最終目的還是利己,而所謂的科學規律不過是這一個宇宙中一些可能隻是被隨手布下的法則罷了——所以那並不是一個理由。水淵可以確認,至少,在很久以前,創造者們就已經不管地球了。他們不過是設了個定時炸彈,就像小白鼠最後還是要被殺掉一樣。而創造者們沒有用各種手段玩弄人類取樂,他們不過是任由人類自己發展,然後靜靜地觀察罷了。即使這個猜測是有漏洞的,但她卻直覺地相信創造者們並沒有幹涉過人類後期的發展。
    當然,水淵自然也是可以去仇視創造者的,因為上麵的那些大道理於理很正確於情則不通。但她在這方麵卻恰巧是個極其理智的人。如果自己也做過相同的事,那麼永遠也不會去責怪別人幹同樣的事。不過這僅限於這樣的原則性問題就是了。
    至於情感方麵,盡管她熱愛人類,她依舊不會去仇恨創造者。不是虛偽,不是屈服,亦非貪生怕死。水淵的大愛有時會顯得冷漠——對於法則規定的,對於有理由立場的,她隻會為此歎惋而不怨恨。即使僅僅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就算她隻是個人類,也已經無限接近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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