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烈雲黑發已少許帶白，飄拂在胸前的稀疏的銀絲，看上去像是閃閃發亮的輕霧。
    她沒有看著元始天，側著頭，目光仰視著上前方，似乎在看著一個遙不可及的飄渺。
    她推開門，一陣熟悉的味道撲麵而來，一切都如以前一般，沒有絲毫改變，
    唯一改變的，也都不存在了。
    林烈雲似乎在廣漠無限的奇景裏，走過了漫長漫長的路，路上的種種盡入她腦海，在其中不斷閃現，不斷流動，不斷變幻，不斷重疊，使她感到過於繽繁，就像濃鬱的花香，醇厚卻有毒的美酒。
    使人有些莫名的醉意。
    元始天默默站立她的身後，沉默不言。
    院落裏空氣冰涼清冷，還有像蒲公英一樣纖細輕柔的雪花在飄落，像一層白色的輕紗，籠罩著院落裏的草坪，房梁、花圃和台階。
    雪落在她的發上，慢慢融化為一體。
    人賴已起，人事複始。
    天上罩滿了灰白的薄雲，同腐爛的屍體般似的沉沉的蓋在那裏。
    一陣冷檾的風，將她的衣緣吹起，飄漾在身後。
    林烈雲的眼角已有少許淺淺的紋痕。
    慢慢轉動步伐，步步顯然的走出閣房，停立在當年白緣最愛佇立，雙手拂琴的寬台，四周光潔凝轉，冬雪降至，站在此地，放眼開去，整個山穀之中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白色，晶瑩剔透。
    正下方，是一片片荷花塘，而如今卻沒有一片碧綠的荷葉，一朵傲立清風中的荷花。
    剩下的隻有結冰昂然的死塘。
    冰涼美麗的雪花如世上最輕柔的手，撫摩著這山穀深處，帶來的是最冰涼的暖意。
    她閉上眼，恍若隔世。
    好象聽到了那悠揚頓挫的琴音，在耳邊低聲淺響，那熟悉的旋律敲打著她的思緒，就像那一身白紗，如荷花般淺淡脫俗的人從未離她而去一樣。
    罷了，睜開眼，現實依舊是那麼紅塵蒼白。
    將手輕輕擱上樓台的雕花竹，元始天隻覺得手心一片涼意襲人，轉身看著身邊依舊素衣的她，不曾幾時，發現他在也沒有見過當年的紅衣依然。
    搖搖頭：“歲月無情，你我也都蒼老了幾分。”
    林烈雲牽動嘴角，看向這個一直的他。
    幾十年的時光與流水一般，讓人抓不住，摸不透。
    他對她，她怎能不知。隻能道，天意弄人。
    無事，像早年前，將手搭上他的左肩，微微笑。
    “來年，春日。我們再種上荷花如何？”
    時光早已遠去，那些曾經吹過曠野的風還停留在衣帶上，描繪的曾經在已化入塵埃，從他們手底流溢出來的色彩還在。
    經久，成熟漸穩的容顏點頭。
    “恩。”
    林烈雲聞聲，將手放下，抬頭看著元始天，歲月隻是將他曆練得越來越穩重，身上散發的王者氣息愈淡愈濃。
    在這紛擾的紅塵間，坎坎坷坷，如今依舊這般高仰飄息。
    垂首。
    這個男人，是天朝的帝王，鬆兒的父親。
    雪依舊在下，山隱在雪白之間。
    紅塵難越，世事難料，情指伊人，又何其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