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明黃內袍，赤腳踩在石子路上，任性得不像個皇帝。
    我知道你穿古裝很好看，我們一起玩過cosplay，我的奇牙，你的秋月。
    你一向都很會裝。
    申少爺。
    “你是新來的侍衛嗎？”睜著眼睛認真看我。
    “我怎麼不認識你？”走過來了。
    “你為什麼不說話？”我們隻相隔半米。
    英俊的皇帝，故意隱瞞自己身份，上來和我搭訕。
    如果我是穿越過來的女生，這就是一個典型的傳奇開頭。
    可是，我是男的。
    沒關係，你喜歡男的，你們都喜歡男的。
    我也喜歡男的。
    我喜歡的人，他姓軒轅，叫唯歡。
    你可以叫他琅琊。
    “滾開，”我說：“你讓我感覺惡心。”
    皇帝大人怔在了原地。
    “我們以前沒有見過，你是宮裏的侍衛？”
    “別給我裝，我知道你是誰。”我退後一步。
    “我覺得好像對你很熟悉，可是叫不出你的名字…”
    “啪”“啪”兩聲。
    我平生第一次打人耳光，打的是我最好的朋友。
    白皙的臉上清晰指痕，唯汜忘了捂臉，驚訝地看著我。
    我的手很疼，心也很疼，可是我不後悔。
    不後悔打你。
    你忘記了，維汜，你什麼都忘記了。
    我們的過去，好的，不好的，你都忘了。
    我對你來說，已經是“好像很熟悉”。
    我對你來說，已經是“叫不出名字”。
    那你告訴我，那十四年的交情，幼兒園開始的友誼，即使被背叛仍然念念不忘。這些東西，算什麼？垃圾，空氣，還是被你遺忘在時間漩渦裏的回憶！！
    申維汜，你忘記我了。
    這很好，很好，非常好。
    軒轅維汜，我們是陌生人了。
    真好。
    不起有句古話，叫作禍不單行嗎？
    今天這麼開心，不如叫上卿，一起來瘋個夠本。
    “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即使是用太子的標準來衡量，這個聲音裏的威嚴也綽綽有餘。
    “你受傷了。”作為兒子，伸手撫摸父親的臉，眼神如此憐惜。
    我想錯了，卿，沒有什麼能阻止你們在一起，無論是家體國體，還是倫常禁忌，都會被你們踩在腳下，踩得粉碎。
    就像前世的我一樣，粉身碎骨，銼骨揚灰。
    狹長眼中的威嚴讓人恐懼，太子千歲果然有型有款，不怒自威。
    “你是誰？”
    這個問題問得很好啊。
    真的是很好啊。
    我是誰。
    連“好像很熟悉”都沒有了，連“叫不出名字”都沒有了。
    前世的蘇慕，做夢，做噩夢，做最毛骨悚然的噩夢，都沒有想到，有一天，蘇卿會站在他麵前，問：“你是誰？”
    我讓你發下無數誓言，做過無數保證，保證不會丟下我，保證不會離開我…
    可是，我忘了讓你保證，你會永遠記得我。
    我以前以為人最重要的是生命，現在我知道錯了，人最重要的是回憶，回憶你寄托了人的靈魂，與全部感情。
    沒有了回憶，我對你來說，什麼都不是。
    沒有了回憶，你對我來說，也什麼都不是。
    你不是我的卿，我的卿絕對不會這樣用力地握住我手腕，問我：“你是誰派來的？”
    我的骨頭都快被捏碎了。
    “好疼，放手，好疼…”
    我真是死不悔改，此時此刻，還在用以前的語氣和你叫疼。
    沒有反應，你對敵人的確是“如同秋風掃落葉”般的殘忍，手腕上力度加重，我幾乎聽見骨骼碎裂的聲音。
    後來我才知道，那不是骨頭裂開，那是心碎的聲音。
    我的心還在，它隻是被凍住了，看見你它開始解凍，看見一個這樣的你，它碎了一地。
    很好。
    碎片我不要了。
    給你，都給你。
    我的命，我的手腕，被你捏碎的骨頭，都給你。
    你要，就拿去，不要，就摔在地上，跺碎，踩碎。
    命也給你，生死也給你，
    殺了我最好。
    卿，你失去我了。
    你生平第一次，失去我了。
    我什麼都給你，除了我自己。
    我是我自己的，你搶不走，摔不死，踩不碎。
    我會活著，記得，死了，我也記得。
    你失去我了，卿。
    我不要你了。
    軒轅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