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琅琊王府的樂師分為兩班，一班是尋常應酬的筵席上的樂工，一班是琅琊的禦用樂師，隨便拎出一個就是天下第一的什麼什麼，未寒是他們的首領。
    我處在其中，得到無上尊敬。
    看來蘇軾的詞還很好用，那首曲子傳遍京都樂工界，人人皆知琅琊王府得到天才樂師，才華橫溢。
    上午琅琊王爺大駕光臨。
    見樂師的時候他帶的侍從很少，隻有兩三個，都穿著黑衣，很冷酷的樣子。
    彼時我正對著用一排竹管綁成的樂器上下其手，它的主人無奈地看著我。聽見傳王爺駕到，我一轉身，正撞上他目光。
    “陳暮見過王爺。”樂師不用行拜禮，我隻打個招呼就站到一邊。
    還是笑得平易近人的樣子，問我：“聽說陳樂師有新曲要進獻。”
    果然，連稱呼都改了。
    “王爺請叫我陳暮。”
    “陳暮請叫我琅琊。”
    他答得極快，我反應不過來，把目光轉開。
    隻是這樣，就以為我已經被你吃得死死的了嗎？
    我垂下眼睛：“琅琊聽錯了，陳暮沒有曲子要進獻。”
    “進獻”兩字，我咬得極重，恨不能把那兩個字嚼碎了吞下去。
    雖然從穿越之後看到滿街古裝就知道會有這樣低頭做人的一天，可是真的要像個奴才一樣處處做小服低，我還是忍不住想要把這個“陳暮”拖到一邊去打上幾巴掌。
    琅琊無視我咬牙切齒的樣子，笑了笑，走到一邊去和景未寒說話。
    “陳暮你跟我進來。”
    我被他一句話帶進內室，侍衛都沒有跟進來。
    明亮的窗，隱約看見外麵開敗的牡丹，琅琊站在窗前，側轉身看我。
    “沒有曲子要進獻？”
    進獻，又是進獻！我低頭咬著嘴唇，不說話。
    “沒有話要和我說？”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來到我身邊，低頭問我。
    我覺察到危險，仍然沉默。
    優雅的香氣靠近了，我本能的後退，背後竟然是紅漆柱子，抵住我後背。
    我忘記自己還是寄人籬下，一心後悔沒有學過格鬥術。
    他低頭尋找我眼睛，揚起嘴角：“怎麼，你怕我？”
    我被挑釁，猛地仰頭，幾乎撞上他鼻梁，距離太近，我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麵孔，腦中一陣嗡嗡作響。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反應過來。
    首先看見的還是那張可惡的臉，帶著笑，坐在窗邊，捧著一杯茶。
    “如果剛才我問你你的問題是什麼，你現在已經輸了。”他輕描淡寫地說。
    “那你為什麼不問？”我冷冷地說。
    他對我的冷靜表示驚訝，揶揄說：“你的恢複能力很不錯。”
    “為什麼不問？”我再次問道。
    “我不想回答的問題，你為了自己的安全考慮，應該放棄。”
    笑話，我冒著被你玩死的危險走進琅琊王府，就是為了問那個你要“讓你一輩子也不知道答案”的問題。
    我不是被你們統治者的愚民政策教育得隻會埋頭苦幹的平頭百姓，我有頭腦，我會思考，我知道你在世人眼中不過是個會跳舞的王爺，我知道錦國貴族之間男風盛行，我知道即使你出身高貴，但是擁有你這樣的容貌還能保全自身需要怎樣強大的力量，你今天能夠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裏，你的身份怎麼會簡單？
    這些，進你琅琊王府之前，我就明白。
    琅琊出門之前，回頭笑：“對了，你今天的問題還沒問。”
    原來，是一天一個問題。
    “你為什麼不問我？”
    他眯起眼睛，認真地看著我，這是貓科動物的表情。
    是的，琅琊，如你所見，我很執著。
    而且我還很聰明，我知道你一定會說實話，除非你想輸。
    我說過的，這個小遊戲，誰先改，誰先輸。
    “因為，”琅琊說：“因為我不想贏得這麼容易，而且我發現你在變強，也許有一天你可以當我的陪練，你知道，我已經很久沒有變強了。”
    說完他轉身出門，留我一個人在內室。
    很久沒有變強，是因為已經強到極致了吧？
    連謀反，都“可以”。
    你說我也許可以當你的陪練。
    承蒙抬舉。
    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