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關係，叫做死對頭。
    這個世界上的死對頭有一對模本，一個叫納蘭，另一個叫軒轅唯歡。
    “他們從認識的第一天就開始爭，”未寒說：“他們爭過皇宮書院的座位，爭過科舉的狀元，爭過天下第一公子的名號，爭過很多東西，他們最後一次爭的是個女子。”
    女人？
    我就知道是女人，傳奇故事的結尾一般都是女主角香消玉殞，男主角跟男配角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別亂想，那是王爺的親生妹妹，璿璣公主。”景未寒看見我發現新大陸一樣兩眼放光，汗顏道。
    “這不重要，”我揮揮手打斷他：“你隻要說，那個女的最後是不是死了？”
    景未寒以看神算子的目光看著我，點了點頭。
    “哈，我就知道，這個變態竟然喜歡自己親生妹妹…”
    景未寒聽不下去，打斷我說：“王爺並不喜歡璿璣公主，隻是因為是同母所以特別寵愛她，那時候納蘭公子和王爺之間的關係已經演變到一個人喜歡一樣東西另一個人就會千方百計毀了那樣東西的地步，公主自殺，納蘭公子如願以償，王爺和他絕交，三年沒有再相見。”
    我看著景未寒，知道他沒有說出口的是什麼。
    再相見，他們開始搶我。
    我的地位，絕對比不上璿璣公主，充其量就是他們搶的第一件東西：皇宮書房的那把椅子，據說那把椅子的下場是被琅琊一腳踢碎，然後納蘭上去虐屍，踩上幾腳。
    為什麼我不是他們爭的最後一樣東西，死也死得有貢獻：解開了這對死對頭，維護了世界和平。
    即使是做一把椅子，這把椅子也很感謝景未寒。
    在琅琊氣勢驚人地對我放狠話的過程中，他一直坐在那裏，雖然沒能讓琅琊有所收斂，我也很感動。
    琅琊走後，他沉默很久，忽然說：“我也許給不了你要的答案，可是你可以問我。”
    隻是我很久以前就不再相信任何人，隻是輕描淡寫地問：“他為什麼這樣對我？”
    其實這句話一般是被傷拋棄的女人淒淒慘慘作怨婦狀的時候問的。
    景未寒告訴了我實話，等待一會之後，告辭了。
    景未寒走了之後，我開始進房間撕東西。
    這裏的紙張輕軟細膩，撕起來根本不解氣，我把臥室和房間之間的帷帳挽到柱子後麵，拿起剪刀絞成長條，古代的剪刀笨重至極，我的手逐漸被磨紅，破皮。
    這是個很不好的習慣，在前世，我生氣的時候會毀壞所有能毀壞的東西，為此，父親還難得地開玩笑說：“莫非我家出了個蘇妲己。”由此可見我毀東西的破壞力多麼驚人，連父親都開始心疼。
    他就是這樣的，心情越是不好，越是要開玩笑。
    可是他被我氣壞了，連典故都記錯，愛毀東西的妃子是妹喜，她喜歡聽撕絲綢的聲音，紂王就準備了幾個人抱著絲綢跟在她身邊，隨叫隨撕。
    隻是父親，你的蘇妲己流落異世寄人籬下，隻能躲在柱後絞這種厚得要死的帷帳，絞得手疼。
    父親，我的手很疼。
    我憤怒，是因為納蘭公子。
    他做下的事，不可原諒。
    當著景未寒，我沒有點穿他，讓他和他親愛的琅琊王爺重歸於好。
    什麼交易，什麼一句話的交情，我隻不過是他看著有趣的一件物品，寫下薦帖送進琅琊王府，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三年來他和琅琊王府第一次接觸。
    說白了，我就是一個禮物，或者說，工具。
    可惜這個工具讓他失望，琅琊王爺並不感動，而且沒有任何和好的表示。他隻好親自上門拜訪，以示重歸於好的決心，席間順便提起我，挑起琅琊王爺興致，讓琅琊王爺回來之後就重拾當年和他從椅子爭到科舉狀元的工夫，毀了我，再拿去給他看。
    然後呢？
    然後是他的舞台，他大可以作痛心疾首狀，把琅琊王爺的優勝感挑到極致。然後再作雲淡風輕狀，說著關於舊友相見他寬宏大量忘卻往事的話，然後千年對頭重歸於好，世界和平。
    就好像他不小心摔碎了琅琊的一件寶貝，琅琊和他絕交，他為了和琅琊和好，把一件東西送給他摔，誰知道這件東西太不爭氣，琅琊看不上，他隻好親自上門來，提起這件東西，勾起琅琊的興趣。
    像他那樣會做生意的人，怎麼會把真正珍貴的東西送出，他送出的，充其量隻是一個廉價的犧牲品而已。
    承蒙你看得起，納蘭，你竟然用我來做這個犧牲品。
    納蘭，你也已經觸到我底線了。
    我蘇慕小，平生最恨，最恨，最恨被人利用。
    我發誓，納蘭，如果我活著走出琅琊王府，我一定會親手教會你如何尊敬別人的生命。
    我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