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王大海脫下厚厚的外套，回頭看一眼小玉，
    “啥事兒？”
    小玉偷偷瞄一眼坐在床沿上閉眼打坐的皇甫毅，對他公子擠眼睛。
    “恩？小玉你眼睛咋了？進渣子了不成？來我給你吹吹。”
    小玉使勁兒的搖頭，擠眼睛的同時下巴還往床上挑了一下，心想冰山在那兒坐著公子你還敢洗澡啊！！
    你這是壓根兒沒把你家公子當男人看吧……
    小玉：你倒是給我找出一個比我家公子還漂亮的女人出來啊！
    王大海扳住小玉的臉，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仔仔細細的往裏看，還嘟起粉嘟嘟的嘴唇吹，
    “呼呼，呼呼。”
    然後拍拍小玉的臉，笑，
    “好了，看看還有沒。”
    小玉啊了一聲，還愣著沒回過神兒。
    王大海看他好像沒啥事兒了，就說，
    “小玉你也快去燙個腳好生睡了吧，今天走了那麼多路你肯定累了。”
    便推著小玉出門，
    “好了好了，洗個澡我還不至於不會！你早些睡了吧，一天到晚的伺候我我看著都累。”
    小玉嚷嚷，
    “哎呀公子你別推我啊！我還沒伺候公子洗澡呢！還有那些衣服也沒整理啊！還有髒衣服也得洗啊！”
    嚷完最後一句，一看，自己都到了門外了。
    王大海扳住門，摸摸小玉的臉，彎著眼睛笑起來，
    “牙子叫我告訴你他在灶台烤紅薯，你要不想睡那麼早就過去吧，烤紅薯可是很好吃的~~~”
    “可是公子……”
    “聽話啊，趕著我跟一地主似的欺壓你，乖~~小弟弟快去玩兒哈~”
    小玉汗顏，公子你這是說的啥啊……
    最後王大海把門一關，把小玉徹底關在外麵了。
    小玉隻得歎氣，無措的不知怎麼辦，隔了一會兒便隻有去廚房找牙子去了。
    王大海把門一關，就說，
    “唉~小玉啥都好，就是那麼小一年紀就跟我媽一樣嘮叨了，以後可咋找女朋友哦。”
    一麵又脫了外麵的棉花褲，對床沿上的皇甫毅說，
    “皇甫兄弟你也快來洗澡吧，我叫小玉多燒了些水，夠咱倆洗了。”
    見他還在打坐，知道這種在電視上看到過的時刻是絕對不能打擾的，於是便輕手輕腳脫衣服解頭發。
    皇甫毅吐納氣息，雙手在胸口劃了一個圓，漸漸收了功力，才睜開眼睛，然後有些失神。
    入眼的是一個纖細得能用一手便捏碎的背影，肌膚原本白得透明現在被暈黃的燭火罩住，呈現出一種連羊脂玉都要遜色的融合，光潔的背麵像是經過精雕細琢的碧玉，一頭蓋住腰線的青絲耷拉下來，讓人不禁聯想到夏日的瀑布，若隱若現的一顆接一顆的脊椎骨猶如新采珍珠項鏈，從線條優美的脖頸沿下來消失在腰際，人皮麵具早就被甩到了一邊的櫃子上，那張傾世容顏輕蹙了眉頭，凍得有些蒼白的嘴唇不住的顫聲道，
    “好冷好冷！冷死老子了！天煞的咋這麼冷！”
    王大海攀住大大的木桶，跨起一條腿伸了進去，試了試水溫覺得有點燙，但外麵又是在太冷，於是一屁股坐了下去，
    “哇哈！”
    剛才還冷得恨不得鑽地洞現在一下燙的心顫顫，王大海難免落淚感歎，
    “還是熱水器好啊~~”
    “熱水器？”
    皇甫毅站在桶邊輕聲問道。
    “耶？你練完功了啊？快來快來，這水還燙得很！”
    皇甫毅聞言，也不覺有甚，便伸手接了領頭。
    王大海挪挪身子讓出更多的位置，抬眼看見皇甫毅光著的上半身，忍不住咂嘴，
    “咋這麼多傷疤？哎呀這個疤正對著心髒呢！”
    皇甫毅緩緩入到水中，才道，
    “身在江湖，防不慎防。”
    王大海抬手摸上那片縱橫著傷痕的胸膛，有些感慨，有些心疼，
    “小玉他們說你是‘閻王一笑’，隻要你笑了別人就甭想活。”
    皇甫毅由著那隻玉白的手，眼睛看著他，
    “你也如是覺得？”
    王大海收回手，嘻嘻笑了幾聲，捧水打濕自己的頭發，
    “我覺得你是條英雄好漢！純爺們兒就得有你這氣魄才行！”
    於是又恍惚想起自己本來那般模樣，真是汗津津的純爺們兒啊~~~回過神繼續說，
    “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人，講義氣夠朋友。”
    皇甫毅垂下眼簾須臾，又抬起來看他，眼睛印著水桶裏的水色，有些微微蕩漾，
    “恩。”
    便是承認了。
    對於皇甫毅來說，承認就是承認，很簡單很堅定，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朋友就是我與你一同出生入死，敵人就是你死抑是我死要不雙雙而亡。
    王大海拿起皂角搓在頭發上，他揚被熱水熏著微紅的臉頰，濃密的睫毛上沾染上厚厚的霧氣，眨了幾下便和著皂角水滑入了眼睛，立馬被刺激的一個疼，
    “哇！！”
    王大海捂住眼睛，大叫了一聲。
    皇甫毅伸手過來，
    “怎麼了。”
    王大海露出緊閉的眼睛，吸了好幾口涼氣等著那股刺辣的痛感過去，
    “皂角水進眼睛了，哎呀媽呀疼得我！！嘶嘶！”
    還沒說完便不斷沿著眼角滑下晶瑩的淚水。
    那模樣自是美極了。
    皇甫毅捏住那張臉的下巴，左手輕輕附上正在淚流不止的眼睛，微微俯下腦袋，低聲道，
    “你睜開些。”
    王大海隻覺貼在眼上的手有些冰涼，瞬間緩解了眼睛那種刺辣的痛苦，試著眨眼，奈何是在疼痛不已，隻有使勁搖頭，
    “痛得很痛得很！！”
    皇甫毅拿起櫃子上一隻茶杯，往備用的涼水桶裏取了半杯，又去熱水桶裏取了半杯，然後送到自己唇邊，試了一試水的溫度。
    低頭便見那人由著自己抬起下巴，臉麵朝上正好臉對著臉，眼珠子在薄的能見青筋的眼皮下不安的轉動，止不住的淚水濕透了纖長的睫毛，根根分明的貼到了臉上。
    皇甫毅輕輕分開那有些紅的眼皮兒，執起茶杯，緩慢的把溫水滴了進去。
    王大海狠狠吸了一口冷氣，全身雞皮疙瘩瞬起，手腳亂動，狂亂的眨起了眼睛。
    皇甫毅趁機又向另一隻眼睛滴入了不少清水。
    王大海摳住木桶使勁兒的撓，撓了大約五分鍾的樣子，終於緩過了氣兒，除了頭發不紅哪都紅得跟剛出籠的螃蟹一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更是紅得喋血。
    “（抽抽）皇甫兄弟真是謝你啊（抽抽）半條老命都快折騰沒了，你說這皂角又不是洗發水咋就也這麼痛啊！真是太失策了！”
    “洗發水。”
    皇甫毅點出自己沒聽明白的詞彙。
    王大海打哈哈，又開始轉頭搓起頭發來，還背過身子甩了一條絲瓜布給皇甫毅，
    “唉這水涼得可真快！皇甫兄弟你快幫我刷一下背，一會兒我再給你刷，要不這水涼了我們倆都給感冒。”
    皇甫毅低頭看看手上的絲瓜布，又抬眼看看眼前那麵玉白的背。
    王大海催促，
    “快點快點！”
    最後隻有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伸手觸了上去。
    估計要是被人知道閻王一笑給人刷背，那些早已被埋葬地底的人能一個死不瞑目蹦起來！
    大海兄你傲嬌了。
    “阿嚏阿嚏！！”
    王大海打了兩個噴嚏，吸吸鼻頭，繼續哆哆嗦嗦的穿衣服，
    “我說什麼來著？我這烏鴉嘴！”
    胡亂的穿上裏衣裏褲便一步三蹦的跳到了床上去，手腳頭的全部團在被子裏。
    皇甫毅撩起一隻被角，不意外的對上王大海委屈的眼神，那張櫻桃還說，
    “你要麼快點進來，要麼就紮實被角別進來了。”
    皇甫毅聽話的挨著他躺下，也把被子蓋在了自己身上，嘴角在以神奇的速度上揚，最後眼睛也染上笑意，隻是連腦袋都窩在被子裏的王大海看不見這美好的景色……
    主人家零時找來的被子有點薄，也沒有曬過太陽，總是暖不起來。
    王大海本開還算溫暖的手腳漸漸變得冰涼甚至沒有感覺了，他躥出腦袋看了看黑暗的房間，轉頭又對著睡在一邊的皇甫毅小聲嘀咕，
    “兩個人挨近點就不會這麼冷了，皇甫兄弟你冷不冷啊？”
    皇甫毅呼吸平穩，沒有回答。
    王大海羨慕，
    “這麼冷都能睡著。”
    然後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才發現皇甫毅渾身都暖洋洋的，王大海驚異極了，趕緊手腳並用的攀了上去，最後把腦袋舒心的往那人枕邊一放，歎息，
    “唉~~這可比熱水袋還管用啊~~”
    便一心一意的準備會周公去了。
    你當人家皇甫毅是死的啊……
    夜色正濃，就連方才外麵還喧鬧的孩子們都回了房，銷匿了聲跡，皇甫毅聽著枕邊人漸漸放緩了呼吸，知道那人已經睡熟，這才悠悠的睜開眼睛，側過臉看著近在眼前的睡顏。
    有時候感覺是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錯覺，你歡喜你所歡喜的，你悲哀你所悲哀的。
    皇甫毅現在心裏升起那種名叫歡喜的感覺，他觸著撲麵的呼吸，覺得這種甘甜的芬芳就像是春天母親院子裏開出的桃花，讓人沉醉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