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極偷偷斜眼看向不遠處的身邊，咬著下嘴唇胡思亂想了一會兒，蹲下身子用手刨冒出了小角的竹筍。
    楊洺書在他身邊，拿起自己的青劍一推插進泥土裏，再翻手，一個胖乎乎的竹筍角就滾了出來。
    楊洺書頗覺得有些意思，這種園農活路自己還從未做過，往日總嫌棄粗鄙，今日倒覺得別有一絲風味，看自己翻出來的竹筍也倍感得意。
    莫極嘲笑他，
    “葛師父要是看你用他的青劍翹竹筍，能從陰陽島直接飛過來扁你！”
    然後小聲嘟囔，
    “我回去就告訴葛師父。”
    眉開眼笑。
    楊洺書看他笑的春風波動，心裏也欣喜，抬手抹去莫極臉上的泥土，
    “我師父還要問你茯苓果的事了。”
    莫極一哽，眼睛亂飄，急忙轉話題，
    “啊呀呀！你這竹筍可撬的真好！”
    王大海手嫩，雖然技藝高人一籌，奈何那鋤頭又重又磨手，沒舉一會兒就磨了手掌，先是紅了起來，然後就痛了起來，堅持了沒一會兒，低頭一看，倆水泡。
    皇甫毅耳聽八方，自然聽得王大海的一聲痛呼，看過去就見他扔了鋤頭，皺緊了眉頭看自己的手掌。
    手下一用力，麒龍刀半刀入土，轉手，翻出一塊土，三個竹筍。
    看起來絲毫不費力。
    王大海腆著臉笑，跑過來，
    “皇甫兄弟啊~~~”
    來著不善，皇甫毅暗暗想，
    “何事。”
    王大海搓搓手，臉上堆笑，眼睛都晶晶亮的，手往下指過去，
    “你這刀…。。借我用……”
    看皇甫毅臉色，沒啥臉色，繼續，
    “用用……好不好……”
    皇甫毅看他小心翼翼，眼睛又對麒龍刀滿是憧憬，看上去就像……就像是……他胸口躥出一顆腦袋的傻貓。
    不自覺便要從眼睛泄露出一絲笑意，便垂下眼睛，輕輕答道，
    “好。”
    王大海睜大雙眼，長大嘴巴，然後眨巴，
    “哦…。。。哦耶？”
    慶祝的呼喊憋住，轉了幾個聲調。
    莫極卻啊的一聲大叫了出來，然後不敢相信的看看皇甫毅，再回頭看看楊洺書，
    “啊……麒龍刀…。。。”
    其實他想說他也瞻仰許久，早就想一揮而就試試手感了，卻一直啞於皇甫毅的戾氣，哪裏敢開口問一問，今兒見小美人求劍成功，心裏一個雀躍，正想說我也要試試，卻看楊洺書搖搖頭，低聲說，
    “如果你想死的話。”
    “額……”
    淚目，癟嘴，摳衣角。
    楊洺書遞過去自己的青劍。
    莫極看看麒龍刀，再看看青劍。
    好吧，雖然不是一個檔次，但青劍也不錯，至少排行武林第三也不是亂吹的。
    便又歡天喜地了起來。
    王大海費力的舉起麒龍刀，呼哧呼哧驚呼，
    “這麼重！！！”
    哪裏揮的起來，刀劍朝下離地了幾尺，便放了下去，居然也入地好幾寸！
    “哇~~”
    拿手往刀柄上一壓，便翻出一塊方土。
    滿臉喜色的看皇甫毅，
    “太厲害了！”
    皇甫毅眉頭舒展，眼波水色蕩漾。
    王大海提著劍吭哧吭哧的挪到竹子根旁，稍稍舉高再放手，往後一壓，輕鬆的翻出竹筍。
    這邊一夥人都挖著竹筍，那邊廂的主人家就喊著回來準備吃飯了。
    王大海拿了塊布把竹筍裝起來，又拿衣袖仔仔細細把麒龍刀上的泥土渣子擦幹淨，才遞給不遠處的皇甫毅，
    “好刀就是好刀！比我家那把豬菜刀不知好到哪去了！”
    皇甫毅淡然接過。
    楊洺書跳眉頭，撇開頭不說話，光抖肩膀。
    莫極倒是怕皇甫毅發飆，攔了美人肩膀就往另一邊走，邊走邊捏王大海的手腕子，擠眉弄眼，
    “我說你倒是也長點眼色啊你。”
    “眼色？長眼色幹嘛？”
    小玉抱著那包竹筍，也小聲勸他家公子，
    “公子啊，雖然那冰山……咳咳……皇甫公子看不出啥表情，可是沒準人心裏記著呢！”
    莫極點頭，痛心疾首，
    “小娃娃說的對！那廝做得惡事多了去了！知道武林中都叫他什麼麼！”
    王大海茫然搖頭。
    莫極咬牙，
    “閻王一笑！”
    “閻王……一笑？”
    小玉舉手搶答，
    “我知道我知道！這事兒我還聽紅衣坊的護院說過呢，說是閻王不笑則已，一笑就肯定是要你的命！”
    莫極讚許，不知是因為小玉說的對還是因為小玉跟他一個戰線詆毀皇甫毅，
    “隻要你見他笑了，那你就絕對看不到別人的笑了，隻有下地府看小鬼的鬼哭狼嚎！”
    王大海眨巴眨巴眼睛，回頭看一眼離得有些遠的皇甫毅，撓頭，
    “我咋不覺得呢？我覺得皇甫兄弟挺好的啊。”
    莫極做苦狀拍胸口，
    “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王大海這句聽懂了，不屑的，
    “你是好人？”
    便自顧自的甩開小玉和莫極，往屋那邊跑。
    莫極愣了愣，看小玉，
    “你家公子該不會……”
    小玉呸呸的吐他，
    “屁！我家公子清白著呢！”
    “我又沒說美人失身…。。。”
    “那你說啥？”
    莫極皺眉望天，琢磨了會兒，
    “難道是月老從中作祟？”
    楊洺書敲他腦袋，嗤笑，
    “要真這樣，我早就去拜月老了。”
    莫極調笑，
    “你還用得著拜月老啊~咱家的莫嬌可是一心一意守著那塊魚玨呢~~”
    “……”
    楊洺書暗下眼睛，默默看他一眼，提著青劍走了。
    莫極納悶兒，問小玉，
    “我說錯什麼了嗎？”
    小玉翻白眼，
    “蠢蛋。”
    甩甩手，跟著楊洺書往屋院走。
    莫極在後麵跳腳，
    “誒誒誒！倒是說清楚才走啊！！”
    主人家拿出了最好的酒菜來招待他們，甜甜的梨花釀、香鬱的糯米飯、別具風味的野味、鮮嫩甘脆的竹筍。
    老人家一家都是樸實的人，熱情的勸酒撚菜，就連幾個半大的孩子都能喝上好幾杯，王大海喜歡這種氣氛，想到以前在老家時每逢過年也是這般熱鬧。
    小玉又開始嘮叨，
    “公子你莫喝了，牙子說這酒醉人。”
    牙子是幾個小孩中最大的那個。
    王大海眯起眼睛再抿上一口，伸食指點點小玉的鼻頭，
    “就數你最囉嗦，來！咋哥兒倆也幹上一杯！”
    莫極在一邊幫腔，
    “幹！幹！”
    小玉拗不過，隻得舔了幾口，末了就狠狠的瞪莫極。
    酒席過後，人就懶散了，老人家被兒子兒媳扶著休息去了，小孩子一個個都拿起火燭，邀約著出去放鞭炮。
    王大海懶懶的坐在門口，有寒風吹麵，便攏了攏衣領和袖口，還吸了口涼氣，笑，
    “要下雪羅~”
    站在不遠處的楊洺書點點頭，
    “恩，是要下雪了。”
    莫極望著黝黑的天空，眨巴眨巴眼睛，低下頭，
    “已經下了~隻是還小。”
    “是嘛？”
    王大海站起來走出去，仰起腦袋攤出雙手，靜靜等了片刻，便笑起來，
    “哈哈，還真下起來了！”
    低頭看回來，
    “要今晚上這雪下大了，明兒我們對了雪人再走！”
    小玉撐著傘走過來，遮住他家公子，
    “公子你別光站著，咱們還是進屋吧。”
    皇甫毅不知從哪兒走出來，黑漆漆的一塊，交叉著手臂靠在門沿上，看著這邊。
    楊洺書走過去，
    “毅兒，昨日之夜你是何看法。”
    皇甫毅微微頷首，
    “與你一般。”
    “恩。”
    楊洺書挑起嘴角，看著外麵的幾人，
    “到底是什麼東西，能夠這般讓人著魔。”
    複而低頭一笑，
    “勞得幾位長輩出手，想必驚天動地。”
    皇甫毅不感興趣的冷哼一聲，看著外麵的夜雪漸漸大了起來。
    小玉凍得雙手通紅，撐著傘在王大海身後跟左跟右，莫極跑去和那邊的小孩子們一起玩鞭炮，哈哈的笑聲穿得老遠。
    王大海終於手腳冰涼的回來，拍拍身上化成了水的雪花，對小玉說，
    “小玉你去幫我燒點水，我想簡單洗個澡，身上有點癢了。”
    小玉擱了傘，便跑去廚房燒水了。
    老人家的兒媳婦兒這時候走出來，不好意思的說，
    “家裏實在小了點，僅僅騰出兩個房間，是要委屈公子們了。”
    楊洺書溫和的笑，
    “大姐千萬莫這樣說，我們叨擾已是不禮，何來委屈。”
    王大海跟著點頭，
    “就是就是，你們對我們好得很，點都不委屈！大妹子你也別張羅了，我們隨便睡睡就是了的。”
    小媳婦兒笑起來，答應了一聲，便嚷聲叫自己家那幾個孩子回來。
    王大海一看莫極，就一把拉住皇甫毅，
    “我可不跟莫極一個地兒睡覺！”
    莫極跳腳，
    “啥啥啥！為啥啊這是！為啥不和我一個地兒睡！！”
    王大海扳手指，
    “睡相不好、咂嘴、手腳不幹淨、說夢話。”
    楊洺書哈哈大笑。
    莫極急得臉紅，
    “小美人你這是汙蔑！”
    王大海瞪眼，
    “我這是事實！”
    楊洺書拍拍跳腳的莫極，說，
    “你就跟我一個房間吧。”
    “不要！我就要跟小美人睡！”
    王大海已經拉著皇甫毅往房間走了，
    “走，皇甫兄弟，我們一間兒~”
    無法，最後莫極隻有跟楊洺書一間，床板也隻容得下兩個大人，於是小玉便和主人家的最大的那個孩子擠到一起睡了。
    莫極咬著洗臉帕，淚眼朦朧十分惹人憐惜的問楊洺書，
    “書書~~~我真的是‘睡相不好、咂嘴、手腳不幹淨、說夢話’麼？”
    楊洺書換下一身白日的著裝，隻穿了件單薄的白罩衫，
    “你覺得呢。”
    莫極腦袋擺得像撥浪鼓，臉上的水珠子都甩到了牆上，
    “肯定不是！！”
    楊洺書脫下腳上的皂靴，把白皙的雙腳放入熱氣騰騰的洗腳盆裏，臉上揚起戲謔的笑意，誇莫極，
    “你可真會欺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