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可伶女孩
    這是一個無雪的日子，蒼藍的浮雲彌漫在天空裏麵，遮住了光明的天空。豐收後荒涼的大地，一無所有。
    剛行到一個土丘處，突然就從側閃出一人。
    正是轉彎處，誰都沒有注意，顯些撞上。
    聶柘霽一時有些驚愕，心裏竟隱隱有些恐懼。有些神經質的他，現在對人有很深的畏懼。
    來人顯然也被他悄無聲息的出現嚇得不輕，靠住土丘的壁，不住撫胸。
    來人不是一人，而是三人。隻是在前麵一人的身後，那兩人都背著碩大的麻袋，猛然間，還沒有看出是個人來。
    來人一男二女，都背著一個大包。
    男子五十歲上下，矮瘦。眼瞼已經塌陷，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他的身子單薄，似一陣風便可襲倒。可看他的氣色，卻是極其的剛強。
    兩女子都不過十三四歲，麵色蠟黃，兩眼無神。身子瘦弱，似一株槁草。
    兩人背上的包，似一座小山，使兩人佝僂著的身子，就要匍匐在地。
    前麵的老頭停下，她二人也將麻袋靠住土丘壁，不住喘氣。目光呆滯，麵無表情。
    老頭見是一個小孩，懸空的心放了下來，“小孩，你想嚇死人，這大清晨的，一個人在山裏瞎轉悠什麼？”
    聶柘霽見是三個平民，不安的心也平靜下來，轉身就要走，卻想起自己不認識路，再在山裏亂轉，如果遇上鐵盾會的人，就麻煩了。
    回身道：“我，我迷路了。”
    “迷路。”老頭拉了拉肩處的背帶，眯縫著眼，“你家住哪兒？你父母親呢？”
    “我家在村子裏，我與母親走散了。”
    “那個村？”
    “就是前麵那個村。”
    老頭伸著脖子望了望，“前麵那個村，似乎還有些遠。我可以帶你回去，不過到了之後，你要讓你父母付給我五個銅錢。”
    銅錢，聶柘霽剛平靜的心，瞬間，又波濤四起。
    臨安四財，如果不是那麼貪財，不要那麼吝嗇。拿著那麼大一包銀兩，肯出那麼一點點，他與母親，現在，是不是快到齊國了呢？
    哎，是不是什麼都早已注定，如果早已注定，為什麼還要掙紮？如果沒有注定，為什麼又還要掙紮？
    聶柘霽點頭。
    行至午時，老頭可能有些餓了，叫兩個女子停下，吃了午飯再走。
    老頭從包裏拿出一些幹餅，分給兩個女子。
    兩女子將背上的麻袋放下，找一處潔淨之地，蹲下就狼吞虎咽起來。一手往嘴裏塞餅，一手抓了地上的雪就往嘴裏送。
    她們，應該很久沒有進食了。這些粗糙的雜物，對她們，已是山珍海味。
    老頭也是和著雪吃幹糧。抬眼看到聶柘霽正看著他手裏的幹糧，忙往嘴裏塞了一塊。
    “我隻說帶著你過去，我帶的，隻夠今天。”
    聶柘霽將眼移開，那兩個可伶的女孩子吃像已不在那麼粗魯，一口一口的咬著餅。
    她抬眼看一眼聶柘霽，眼神茫然，沒有一點情感。低下頭，繼續吃自己的。
    聶柘霽已是兩天兩夜沒有吃東西，現在是又餓又乏，他將身子轉過去背對三人。
    他的心裏很難過，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種不可捉摸的虛無，一時無處尋根的悵然，他真的不知道。
    他不怪老頭，這三人，應是沒有親戚關係的。他不知道兩個女孩是老頭的什麼人，可是，可以肯定，老頭的地位在她們之上。老頭也能如此吃下去，可見他活得也不容易。
    他也不怨那兩個女孩子，如此艱辛的活一天，隻為這一頓吃食。生活如此艱辛，活著不易，死也不易。
    三人吃完，又開始上路。
    他們四人剛才是在一個下風口，過了山頭，就要往山下走。
    寒風蕭殺，撕扯著每一個人的麵目，兩個女孩子將臉埋於胸前，反倒避免了凜冽寒風的森然肅殺。
    積雪的山路，濕滑難行。聶柘霽身無一物，也不得不靠內而行。下不去的地方，他便蹲在地上，手撐著雪麵，滑下去。
    老頭雖然強健，但畢竟還是有些年紀，行著自比聶柘霽困難。他的手一直在雪裏，扶著道路內壁，一點一點向下移。
    兩個女孩子背著碩大的麻袋，不知為什麼，她們反倒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去。
    “我是要養家糊口，沒辦法，你一個小孩子，不知道到這上麵來幹什麼。這個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老頭不住歎氣，他的言語裏，帶著說不出的幽怨和傷感。
    他這種人，看盡世態人生，嚐盡人間冷暖。他一直以為，錢財，可以讓他得到想要的東西。所以他一分一毫的爭取，一栗一錢的節省。
    他不能明白，踏雪遊山有何意義，既浪費錢，也花費時間。在他的理念裏，便隻有賺錢。
    他更不明白，為何現在反而更加空虛，甚至寂寞。離了金銀，他便覺得一無所有。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虛假繁華後，內心是不是也有同樣多的痛苦哀傷？
    突然，他的手離了路壁，身體向道路邊緣滑去。
    聶柘霽伸手想要拉住他，可是已經來不及，他的身體掉了下去。
    但覺眼前人影晃動，老頭已穩穩當當站在了道路中央。他的身旁，已然站著一個三十出頭的白衣男子。
    男子清瘦，修長身材，麵目俊美，氣度高雅，眼裏有一種淡漠的寒意。
    聶柘霽總覺得，他清顏的麵上，透出一種若有若無的，說不上來的東西，似曾相識。到底是什麼，他也說不清楚。
    “陶師弟，好身手。”
    從上方走來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者，慈眉善目，臉上有著溫暖的笑容。
    這兩人竟都是著秋天裝束，看其神態自若，並未一點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