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內急
    第二日外婆起床，到門前一看，哪裏有大妹的身影，繩子綁在一隻雞的腿上。
    外婆破口大罵大妹。
    大妹清清淡淡的說，外婆，我在這兒呢。
    原來大妹就在門前的那根大梨樹上。
    樹上掛滿甜梨，一個個微黃水嫩，都在向外婆招手。
    外婆也想吃梨，可她不會上樹，就讓大妹給她扔下來。
    大妹告訴外婆，家裏的門後有一根很長的標槍，外婆隻要將標槍放在火上燒紅，大妹就可以將梨打下。
    外婆照辦。
    大妹拿到燒得火紅的標槍，讓外婆將嘴張開，她直接將梨放進外婆口裏。
    外婆將嘴張開，她的眼睛被皺紋擠了下去。
    就在此時，大妹將標槍刺進了外婆嘴裏。
    老變婆的身體癱軟在樹下，立即變成了一蓬荷麻，將整株梨樹團團圍住。
    荷麻的莖都有拇指粗細，葉成墨綠色，表麵有許多細小的刺。
    荷麻傷人的也便是它的葉，身體的部位隻要與之稍微接觸，此處立即就會血肉模糊。
    每每聽到此處，他都會與姐姐一起痛哭，問娘親。娘親會不會有一天也不要他們，和爹一起搬走。
    姐姐總是抹著鼻涕和眼淚，告訴他，如果爹娘都走了，她們都不洗洗，她們不讓人與他們一起睡。她讓小霽不要害怕，她不怕黑，她可以一人在家，她可以保護小霽。
    娘總是笑得前仰後合，捏他們姐弟的鼻子。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要你們，爹娘也不會丟下你們的。
    大妹後來被人救了，隻是關於大妹的後來，聶柘霽已無心在想。他的心裏，現在在想著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突然叫起來。
    黑色短襖往火裏添材，不住的打著哈欠。
    他們三人分班製，先由黑色短襖守前半夜，半夜由綠色粗布衣物，後半夜便由黃色獸皮大衣看管。
    他們不當是怕聶柘霽逃跑，這樣一個小孩，又是綁著的，實在沒有一直看著他的必要。
    他們是在防爭奪巨闕劍的人，現在天地下隻有這個小孩知道劍的下落。如果被人知道小孩在他們手裏，一定會追過來。
    黑色短襖聽到他叫，走過來，“叫什麼，想通了，要告訴我劍在哪兒？”
    “我要尿尿。”聶柘霽翻轉過來望著他。
    “尿尿。”黑色短襖饒有興致的蹲下去，“你不告訴我劍在哪兒，我就不讓你尿尿。”
    聶柘霽大叫起來。
    綠色粗布衣物，黃色獸皮大衣二人早已沉沉睡去，如此奔走一天，已是累得不省人事。
    黑色短襖早已撐不住，已是拜了幾拜。
    綠色粗布衣物，黃色獸皮大衣聽到聶柘霽叫喚，都從夢中驚醒過來，忙問發生了什麼事。
    聶柘霽就說他要尿尿，黑色短襖不讓他尿。
    黃色獸皮大衣沒好氣的罵了一句，“媽的，你就想著劍吧！老子看你是不想活到明天了，老子也不管了，你愛怎麼著怎麼著吧！”閉眼不在說話。
    綠色粗布衣物朝著黃色獸皮大衣努了努嘴，“不就是尿尿嗎？你就讓他去吧！不過這小孩賊精，你看著點。”也閉上眼。
    黑色短襖上前給他鬆了綁，“去，就在門哪兒。”
    聶柘霽沒抬眼，揉揉了被繩索捆麻木的手腕，“我大。”走出門去。
    黑色短襖忙跟出去，寒風沒頭沒腦的灌進他的脖子裏，他冷不禁打了個寒戰，忙將衣領拉緊。
    聶柘霽走出門三四步就被他叫住，“這兒又沒人，你去那麼遠幹什麼，就在這兒。”
    聶柘霽沒說話，靠著牆壁蹲下去。
    黑色短襖一直都在火旁，雖不如家裏溫暖，可也避著風寒。沾著火氣，也還是覺得暖意融融。
    現在突然就站在凜冽的寒風裏，但覺寒意刺骨，鋒利的朔風刮過麵部，疼痛如刀割一般。
    他將兩手縮進袖口裏，身體都隱在門後，不時伸出腦袋去看聶柘霽。
    等了一會，催促道：“你就不能快點，這麼冷的天，你也蹲得下去。”
    聶柘霽道：“我肚子疼得厲害，可能還要一會。你自己先進去，這樣吧！你要是怕我跑了，就拿繩子綁著我的手。你一拉繩子，就知道我在沒在。”
    黑色短襖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就去拿了綁聶柘霽的繩子，綁在聶柘霽手上，回了火旁。
    “好了。”綠色粗布衣物閉隻眼問了一句。
    “嗯。”黑色短襖將手在火上翻烤著，拉一下繩索，那邊也拉了一下。“真是不要命了，你不被弊死，也要被凍死。”他坐在火旁，也不願起身。
    澄明的潔白，填滿宇宙的遼闊空間。風在吹，那些很細小很細小的雪花，在風中飄落下來。
    一個很小很小的身影，晃動在廣袤無垠、一瀉千裏、純白無暇的天地間。
    朦朧四野中，浮動著一種渾濁的悲戚。
    無邊無際的灰暗裏，望不斷，天涯路。聶柘霽茫然而又迷惑，到底，何處是歸途？天涯，是不是就在眼前。
    四野，寂靜無聲。他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他回頭看自己的一竄足印，兩行足跡，包藏無窮無盡的黑暗。雪地裏的淺淺痕跡，已經留下深不見底的裂痕。
    他回頭將腳印抹平，手留在雪地裏，記憶，一時，風起雲湧。踏雪無痕，是的，我要。
    想要我聶柘霽死嗎？他輕輕笑了，帶著一種陰冷的驕橫之氣。誰造成的結局，誰也應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