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宮篇 何曾吹落北風中 第七十一章 雪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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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機案閣沒有拿到極具價值的東西,但是好在它並不是我唯一可以調查的線索。
這天讓若芙尋了雪姨過來,雪姨行過禮,抬頭我正襟危坐,一臉鄭重,不禁麵露疑惑。
我屏退左右,起身扶起雪姨:“雪姨,你在府中多少年了?”
雪姨雖然疑惑我為何突然這麼問,卻仍是恭敬答道:“細算下來,恐怕已快十四年了。”
“十四年……”我喃喃道,“那就是說,在我出生前不久,雪姨才到府上,我說的可對?”
“正是。”
“那雪姨可知道,這府中,可曾收留過一位女子,名字叫做:溫——宛——竹?”我一字一字說道,半帶詢問,半帶脅迫。
雪姨臉色瞬間蒼白:“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我提高音調,又及時收住,蹲下身去,拿出謄抄的案卷,放在她手上:“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自己看看吧!”
雪姨猶疑地打開手中紙張,隻略一看過便緊閉上眼,雙手本能地立馬合上,然後遠遠甩開,好像那是什麼鬼魅一般,空氣中滿是靜謐,良久,在我即將開口的時候,卻看到,眼淚,順著凝雪的臉頰流下,她仿佛被抽空了力氣,身子癱軟在地上。
我微歎口氣,拾起被她扔得遠遠的紙頁,若無其事地拍拍上麵的塵土,開口:“不如讓我講講這個故事如何?”
不顧雪姨的反應,我自顧自地說道:“十三年前,鴻臚寺卿獲罪,皇上下旨緝拿夜氏一門,夜大人知道此去無回,為免家人受辱,便狠心一把火燒了夜宅,可是他的妻子,身懷六甲的夜溫氏卻逃了出來,被太尉大人詹台翎收留,最終還生下了孩子。雪姨,我說的對嗎?”一麵說著,一麵看向麵無血色的凝雪。
凝雪低著頭,仍是不言不語。
“雪姨,你還不肯說嗎?夜隨塵通敵叛國,罪該株連九族,死不足惜,你何苦還要如此維護他一家……”
“大人是冤枉的!”不待我說完,雪姨便猛然站起,失聲喊道,卻在看到我了然的微笑之後瞬間失神。
我始終堅信雪姨在這件事中一定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隻是既然這麼多年來,無論我怎樣試探,她都不肯告訴我,那麼想要從她這裏知道真相自然不容易,而如今調查陷入困境,還好根據案卷的時間,我也算能推出個大概事件,便想到此計,激她說出真相。
“小姐聰慧,凝雪從未想過能瞞過小姐。”雪姨歎口氣,娓娓道來,“難得根據這蛛絲馬跡也能讓小姐推出個大概,隻是並不精確。”
“那真相到底如何?”我坐回去,順手撫了衣襟,心裏卻抑製不住一陣緊張,似乎覺得連手都在微微顫抖。
“大人,是被人誣陷的,而且此事,和詹台翎脫不了幹係!”雪姨目光陰鬱地向我看來,細細探索我的反應。
我始料未及,大驚失色:“你說什麼?”
雪姨目光從我臉上掃過,有些飄忽,仿佛陷入了遙遠的回憶:“當年,夜大人像是早知道他會有獲罪的一天,便讓我照顧夫人回到向下待產,可是在鄉下呆了幾日,夫人心中放不下大人,便又悄悄回到了京都,卻不知詹台翎怎麼找到了夫人,還把夫人接到府中,我本覺得不妥,可是夫人身懷六甲,娘家已無依靠,又不能讓大人知道,我便隻能跟著夫人在詹台府上住下……”
雪姨深吸一口氣,痛苦地閉上眼,似乎是想到什麼痛苦的事情,過了許久,才緩緩睜開雙眼。
“那晚我永遠不會忘記,前有皇上派人捉拿大人的消息,後又傳說夜府失火,夫人急火攻心,動了胎氣,眼看就要生產,又逢燕清韻臨盆,不過,那孩子一生下來便死了,真是報應!”
我看著雪姨說道燕清韻的語氣神態,似乎是真的恨透了她,不禁覺得心裏一陣寒意。
“我隻能去找詹台翎,帶了杜太醫還有穩婆來,最終孩子是生下來了,可是夫人她也……”雪姨說話速度越來越慢,到最後顯然是強忍著哽咽之聲。
“那孩子是……”我緊緊攥著茶杯,聚精會神地聽著。
雪姨意味深長地看著我:“這個孩子,最後成了詹台家的小姐,珺月未來的皇後!”
“啪”的一聲,茶杯破碎,手心溢出粘濕的液體,帶著腥甜的氣息。
“小姐!”雪姨急忙上前查看我傷勢。
我卻不覺得痛,隻覺得心裏沉重得直往下落,卻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落到實處。
我定了定神,屈膝跪在雪姨麵前,雪姨大驚,伸手準備扶我,我順勢一把抓過雪姨,麵色冷峻:“雪姨,我要你看著我的眼睛,對我發誓,你所說的話,句句屬實!”
雪姨一愣,繼而放開我,迎著我犀利的目光,緩緩舉起手,一字一句說道:“我凝雪,對天發誓,我剛才所說,句句屬實,若有一句假話,讓我不得好死!”
對於我的身世,我早有猜測,隻是當猜測變成現實的時候,我竟有些手足無措,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是喜是憂。
“那好!”我打斷思緒,伸出鮮血淋漓的手,握住凝雪的:“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說夜……夜大人的案子詹台翎脫不了幹係?”
凝雪咬了咬唇,扶我起來,坐回椅子上,在房中尋了紗布傷藥,將我受傷的手展開,仔細挑出瓷器碎片,然後替我清理了傷口。
“當年收留夫人的時候我便存了疑惑,為何詹台翎如此巧合就遇到了夫人,但是當時我也未曾多想,因為畢竟……”雪姨停住,似乎是在找尋合適的詞。
“因為畢竟詹台翎與娘親曾經相愛過,所以詹台翎留意娘親的一舉一動,也可以理解。”
雪姨麵色僵硬,不由開口:“小姐連這個也知道?”
我無奈地笑笑:“我知道的不止這些,還有娘親與燕清韻之間的恩怨。”
雪姨瞪大了眼,繼而自嘲笑道:“虧我們千辛萬苦隱瞞了這麼多年,卻不想竟然全都沒能瞞過小姐。”
我心中卻一點得意自豪的感覺都沒有。
“皇上派人捉拿夜大人那晚,早先便宣了詹台翎進宮,可是就在詹台翎回來不久,就傳來了夜大人被捕、夜府失火的消息,詹台翎身為太尉,手握重權,若他當時出麵反對,那此案又怎會如此草率結案?!”
“雪姨,此事我聽杜太醫提過,當時燕清韻即將臨盆,詹台翎受到此事掣肘,不敢違逆皇上,他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雪姨冷笑,“他的女兒還沒出生就被封為皇後,他有什麼苦衷!無功無祿,皇上又為何無緣無故給他這樣大的好處?”
……
“後來我無意間知道,皇上早就開始對付大人了,可是所有關於大人的消息都被詹台翎封鎖了起來,所以當夫人猛然知道大人出事時,才會急火攻心,最終難產而亡!”
我緘口不語,不得不承認,我無力反駁。
“我料想他是想待大人去後趁虛而入,與夫人再續前緣,可是天不遂人願,夫人撒手人寰,而他和燕清韻的孩子又夭折,為了保住他詹台家的後座,詹台翎便將大人與夫人的孩子謊稱為己有,且告訴我夫人將小姐托付給了他,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奴婢,人微言輕又家破人亡,為了替夜氏一門留下最後一點血脈,不得不忍辱負重,守著這個秘密許多年。”
雪姨頓了頓,看了我一眼,“奴婢不是故意瞞著小姐,隻是想找個合適的時機罷了。”
“不,詹台翎不可能……”輾轉了一番,張口卻是這句話。
“小姐!”雪姨麵色一沉,“難道您還要懷疑奴婢誣陷詹台翎不成?”
“我不知道。”茫然看著雪姨。
手上傳來一陣疼痛,雪姨的手握著我的,牽動了剛剛包好的傷口,“小姐,千萬不要認賊作父啊?”
一瞬間,我不由打了個寒戰,認賊作父!想到自小到大的父女情深,即使爭吵,回過身來,依然是處處為我設想,時時為我憂心,容忍我的任性,替我收拾殘局,而如今雪姨卻告訴我,這個人害得我生身父母不得善終,讓我如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