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宮篇 當時漫道容光豔 第六十章 邀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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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唱禮官的聲音傳來。
不由一抖,杯中酒打濕了手。
我隻是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罷了,為什麼你們還不放過我?!
咬咬牙,仰頭喝下杯中酒。
辛辣直衝唇喉,不禁俯身咳嗽,原來,酒這東西,竟是這般滋味。
辣味嗆出了眼淚,我用袖口一抹。
“二拜高堂!”
雙眼緊閉,須臾抬手,無力端起酒壺,再斟一杯,杯口放在唇邊,憶起剛剛刺喉的疼痛,有些猶豫。
“三拜高堂!”
充滿喜慶的聲音在我聽來無比刺耳,我再無猶豫,隻是不同於第一杯一飲而盡,而是讓清冽的液體緩緩滑過,從而激起更多眼淚。
“送入洞房!”
酒杯已空,我賭氣似的又喝下一杯。
“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隻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可是,即使早早明白,又能怎麼樣?自始至終,無論如何,都是錯的。
抬眼望蒼天:你為何要如此作弄於我!
“宛竹……”男子渾厚的聲音,帶著一點微醺,令我回過身來。
眼前人癡癡望著我,眼中竟是充滿狂喜,我不禁愣住,放眼四周,隻見周圍出我與他再無別人,便行禮:“千瞳見過杜太醫,不知剛剛杜太醫說什麼?”
杜子聲在看到我的瞬間恍若酒醒一般,猛然一震,眼光頓時黯淡下去:“原來是詹台小姐。”
我有些了然:“正是千瞳,杜太醫可是認錯了人?”
杜太醫輕歎:“人老了,越發糊塗了。”繼而無所謂揮揮手:“我與你父親相交多年,人前你叫我杜太醫,私下稱我一聲杜叔便可。”
我點頭:“是,杜叔。”
杜子聲眼神瞥過我身邊石桌,“你兄長大喜之日,你卻一個人對月飲酒,意境倒是有,可不免有些蕭索了。”
我苦笑:“人前哪有一個人自在呢?”
杜子聲點點頭:“可願請你杜叔喝兩杯?”
雖然與杜子聲隻有數麵之緣,但是他屢次救我,加上我十分欣賞他超脫的氣度,所以喜不自勝:“榮幸之至。”
請杜子聲入座,加了一隻白玉杯,親手為他斟滿酒。
“杜叔,今日千瞳救敬您一杯,謝您上次解毒救命之恩。”
杜子聲與我碰杯:“這酒我喝了,不過你要謝的另有其人。”
我先幹為敬:“杜叔說的是,皇上那邊我已經前去謝恩了。”
杜子聲動作一滯,然後輕啜一口:“‘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雖然比不上慕將軍珍藏十六年的女兒紅,但是這汾酒入口,也是別有一番清香甘冽,丫頭好眼光啊!”
“千瞳對酒可是一竅不通,杜叔這一誇,倒真讓我無所適從了。”
“既然從未沾過,怎麼今天倒喝起來了?”杜子聲饒有興趣。
“兄長成親,千瞳高興啊!”我順口說道,再飲一杯。
杜子聲皺眉:“你若是高興,這酒就不會這般喝法了。酒之為物,端的是要細細品味,才能感受得到它的香醇回味,若是都如你這樣喝,不知道多少好酒都要被糟蹋了。”
我搖頭:“我不過想飲而已,酒香醇與否,倒真未曾在意。”
“借酒澆愁愁更愁,丫頭難道還不清楚麼?”杜子聲放下酒杯,狀似隨意說道。
被人說中心事,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表麵卻恍若未覺:“千瞳不明白。”
“是真的不明白麼?”杜子聲喃喃說道。
滿滿的秘密無處傾吐,鬱積在心,早已讓我不堪重負,如今他的話就像為我打開了一個傾瀉的出口,讓我湧起一吐為快的想法:“杜叔,你愛過不該愛的人嗎?”
一陣沉默。
話剛出口我便後悔了,想著喝酒真是誤事,講話都不曾經過大腦,正想圓過去,卻聽杜子聲緩緩開口:“愛過。”
我一愣,便順著他說:“她一定很美,不然怎麼配得上杜叔呢?”
杜子聲卻搖頭:“是我配不上她。”
“哦?那她一定是仙子一般的人物了。”我飲一杯,隨口說道。
“丫頭,我給你講個故事可好?”杜子聲也仰頭喝盡一杯酒,用袖口一抹,說道。
“好啊好啊,我最喜歡聽故事了。”我沒心沒肺地笑。
杜子聲端起杯子,想了想:“從前,有兩位官家小姐,兩人自小一同長大,情誼深厚,遂義結金蘭,姐妹相稱。姐姐貌美傾城,妹妹才藝卓絕,本來兩人日子過的也算平靜,可是這份平靜卻因為一個男人的出現徹底粉碎,兩位小姐,同時愛上了他……”說到這裏,杜子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我添酒的手卻一抖,壺中酒灑在了酒杯外麵。
杜子聲卻恍若未見,繼續說道:“兩位小姐互相坦誠,並約好公平競爭,無論誰輸誰贏,都不損姐妹情誼。漸漸地,姐姐發現,男子喜歡的人,是妹妹。雖然勝負已分,但是姐姐不甘心,她無法接受,自己那樣美麗,卻無法抓住那男人的心,她不肯接受這一現實,於是,她使計,讓男人與她成了親。妹妹傷心欲絕,認為自己被視如親姐的好友和視如生命的愛人齊齊背叛,一怒之下,與兩人恩斷義絕,改嫁他人。”
我聽得認真:“後來呢?”
杜子聲喝完杯中酒:“後來……沒有了。”
我知道杜子聲無意再說,便也不再追問,隻陪他默默飲酒。
“丫頭,”良久,杜子聲開口,語氣溫和,但是目光卻是洞悉一切的清楚明了:“這世間最美的,莫過於一‘情’字,這世間最苦的,也無非是一‘情’字,‘情’字雖重,卻非唯一,那對姐妹為一‘情’字反目成仇,無論結果如何,都注定是悲不是喜,莫要被‘情’迷了眼,最終遺憾啊!”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我望向他,目光毫不掩訝異。
杜子聲迎著我的注視,淡淡一笑:“丫頭可明白?”
既然他知道,我也不扭捏:“道理怎麼會不明白,可是若是做起來……”
杜子聲卻笑道:“丫頭,你資質聰慧,善於隱忍,我不會看錯的。”
我淡笑著,屈膝一福:“多謝杜叔教誨,千瞳謹記。”
杜子聲伸手扶我起來:“今日能與你這般對酒暢談,也算是一大快事,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我們改日再飲。”
我點頭應是。
杜子聲轉身,卻似乎是想到什麼,便背著我開口:“有件事,我覺得不該瞞你,那天山雪蓮,是玦衡拖著一身的傷進宮求了皇上一夜才求來的,所以,解毒之事,你真正要謝的人,應該是他。”
說罷,沒有再看身後的我便抬腳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