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誰能體諒我有雪天】
    這裏很陳舊。
    地上斑駁的痕跡和細小的裂紋，呼應著頭頂因掉漆剝落而顯得蕭條的天花板。
    他靠在方形的水泥柱子的一麵，懶懶地湮沒在漸漸熙擾的人流中，似是在等人，卻不顯得焦急。
    他好久沒有見過這樣的雪天。
    天地相連，白色蒙蒙，亮得晃眼，刺得他的眼睛有些澀澀發疼。
    他別過頭去，狠狠地閉緊雙眼，似乎可以感覺到睫羽處隱約的潮濕。
    原來白天變成黑夜，在極端的兩頭跳躍，是這麼一種頭昏腦脹的感覺。
    恍然間他被由遠及近的轟鳴聲和嘈雜的人聲拉回了注意力，他深深吐納了一口氣，瞬間在冰冷的空中繚繞成一團白霧，又掖了掖衣領試圖抵禦無孔不入的寒風繼續侵襲。
    他向下車的乘客們張望著，略過吃力地提著行李箱的女人，無視腋下夾著失去光澤的公文包的男人，他流竄的眼光像是工作中的掃描儀，被列車擋住的白色天空，隻留下窄窄的一條。
    “呀！下雪了。”
    “是啊！”
    回歸團聚，或是初來乍到，這都不是他該關心的事。
    他又抬起頭，看著夾縫般的天空，潔白得神聖。
    對麵是車站內置的雜貨店，門口擺放著油膩肮髒的老式電飯煲，深褐色的茶葉蛋，敲碎了殼，死氣沉沉地躺在墨水般的醬湯裏，而那蒸騰而上的氣體，卻是活生生的。
    老板娘雙手交叉，裹在肥厚的袖管裏，對著14寸的小彩電，津津有味。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在水泥地上來回地蹭著，開始無奈而煩躁。
    抬眼之際，卻看到一個正在打電話的少年的側影，心上的發條一下子上緊了。
    應該就是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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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蔣生平第一次離鄉背井，來到這個遙遠並且陌生的城市，是為求學。
    本該來接他的同鄉學長似乎還沒有到，他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撥下那個不算熟悉的號碼。
    忙音，忙音，還是忙音。
    他悻悻地合上翻蓋，把手機攥得緊緊的，回過頭去。
    “雪……”他喃喃，不自覺地笑了起來，裸露在寒風中的皮膚泛起了粉紅色，卻不讓他覺得冷。
    微弱的雪花像是輕柔的蒲公英，搖搖曳曳，無依無靠地從天而降，翩然地讓人忘乎所以。
    他喜歡這樣的雪天，來自天堂的淨化。
    小蔣提了提手中鼓鼓的行李袋，那卻是他精簡的家當。
    環顧四周，這個簡陋的車站，這個城市的窗口，像是他手掌上生命線的叉口，一脈分水嶺。
    他被突如其來得撞了一下，重心不穩，大步地踉蹌。
    行色匆匆的人來不及回頭，隻丟下一句若有似無的“對不起”，便融進人群中。
    小蔣擰著眉心，拍了拍被撞到的左胳膊，揚起了一絲淡淡的煙味，卻不是煙草。
    想必是剛才那人罷。
    他整整衣服，想還是先去找出口好了，疑惑地感到左邊的口袋癟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