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重來，是不是願意再次回到這裏，還是就此相忘於江湖？
    懷中的人微微顫抖，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慢慢彌散開來。莫塵抵在蓮肩窩的臉驚覺抬起，卻看到那瘦削的側臉上，一粒血珠滾落，馬上又被風吹走。
    “啊！滾開！”一聲暴躁的低吼，蓮一把推開莫塵，雙手死死按壓太陽穴，胸腔像破舊的風箱鼓出粗重淩亂的呼吸，原本漂亮的美眸竟成了血目，兩行血淚掛在有些發紅的臉頰。
    “小雲，你怎麼了？”莫塵看到他的樣子，右手狠狠捶了下左胸，那裏仿佛淹了水。他想上前拉他，蓮卻躲避著後退。“不要碰我！”腳步已經退到峰頂的邊沿上，本來就是方寸之地，沒兩步就深淵。“小雲，別這樣，你給回來。”莫塵不敢動，盯著蓮忽明忽昧的雙眼，額頭上暴起的青筋，無一不表明蓮此刻的掙紮。
    腦子裏為什麼想一些陰暗的記憶，好像不是自己的，卻又無法否認畫麵裏的人是自己，可恨那，可恨！為什麼會想起這些東西！
    還有眼前的人，是他，不是他。那張臉怎麼一直在變！蓮一掌吸起掉在地上的劍，不斷重複著出鞘入鞘的動作，無法控製地想把出劍，劈過去，但又壓抑那股暴虐，將劍推回去。
    莫塵，莫塵。啊——！狂亂的怒吼，蓮拔劍狠狠劈向莫塵身側的岩石上，盡管莫塵閃避了，還是被劍氣衝到。蓮的那一下幾乎是發出了超過十成的功力，莫塵瞬時噴出一口血。
    蓮尚未清明的腦袋湧上一股悲慟，雙腿一軟，丟了劍，整個人直直向後倒去，墜落。
    又是這種情況，感覺卻徹底變了。此刻，他仿佛回到了那個世界，曾經被動過手腳的記憶，也徹底複蘇。這一次，他多麼希望就次隕落！可眼前出現了一個身影，沾了血的白衣，俊美如玉的臉，令人揪心的眼神，他在迅速朝你靠近。伸出手，要不要抓住他？
    世界一片黑暗。
    蓮醒了，樓出雲也醒了。他恢複意識，感覺手心暖暖的，費力地睜開眼，一張好看卻十分憔悴的臉。他有點尷尬地動了動，卻發現周圍還有其他人，不覺羞惱了幾分。
    “小雲，你感覺怎麼樣？有哪裏不舒服的？”睜眼的瞬間，三年前的樓出雲似乎又回來了，那眼眸是純黑的透明。眾人欣喜，而連錚默默站在床尾，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喉間發出嘶啞的咕噥，看來嗓子又被喊壞了。蓮暗自運氣，體內稀薄的真氣緩緩運轉起來，很快，他的眼睛又泛出暗紅的光芒。
    “連…錚…”蓮喊他，他上前似是猶疑地應了一聲，聖主。莫塵眼神一黯，卻仍死死盯著蓮。其餘人也麵麵相覷，難道真的沒有恢複記憶？
    “送我回客棧。”蓮掙紮著要起來。莫塵突然抓住他肩膀，用力按回床上，疼得蓮皺眉。“你以為瞞得了我？你已經想起來了，不是嗎？”
    “放手！”
    “莫塵你這是幹什麼，快放手。”
    “……”
    幾人緊張地叫到，莫塵真的失控了。連錚差點出手，卻被慕容攔下。
    “出雲，我是蘇瑤姐姐啊，你怎麼不認我？”“小雲，我是秦叔呀。”秦尉攥了攥廢掉的臂膀，眼睛泛紅。
    蓮閉了閉眼，伸手握住莫塵抓在他肩上的一隻手，入手暖暖的。沒有很用力，卻掰開了莫塵的手。蓮不說話，莫塵明白了，他想起來了，卻還是想走，嗬，不可能！
    “你這次要真敢走，我也真的會用鐵鏈把你拴起來，你一輩子都別想離開。”說完，莫塵冷著臉起身就走。蓮一手按在眼上，呼吸有些亂。
    一會兒，房間裏隻剩連錚，默默站在床邊，他看到床上的人顫抖的身軀。“你也出去。”連聲音也破碎了。
    蓮，不，是樓出雲，拿開手，淚流滿麵。這個熟悉的房間，一切都沒變，可是，他卻變了。
    天那，那三年，這副沒有記憶的軀殼都做了什麼呀？！
    樓出雲的善良與良知，在回想起那個蓮的軀殼在過去三年，殺過的人，折磨過的男孩女孩，還有連錚，幾乎無法承受。莫塵，這個美好的名字，生命中閃亮的光點，突然令他悔恨萬分，撕心裂肺。
    他就這麼躺著，一動不能動，空洞的雙眼盯著不知某一處，沒有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