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饗宴(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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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饗宴(上)
    離紫蘇鑒賞會,餘六日。
    季夜自昨日傍晚回到他的數夜閣被自家小妹說教得不敢吱聲,諸如“什麼狐朋狗友”之類的話語,讓他隻能連連稱是,全不敢反駁叉腰臆氣的季三小姐。之後,至今日中午,季夜的畫眉鳥兒都沒有來叨擾四人看似閑適的生活。
    沈綢翹著個二郎腿,一抖一抖地坐在大堂嗑瓜子,華重和陸勾沉則是各拿著支朱筆在地圖上勾出極可能放置紫蘇的地方。而歐若夕則是出了去,說是去訪一位老朋友,江湖百曉生,譫台。不過華重叮囑過,晚膳之前一定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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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可算是較重要的日子了,虛清觀小道士腳程快的已到了季鶴山莊通報,虛清觀下午左右就能全數抵達。季延鶴胡子一捋,笑嗬嗬地立定擺上晚宴,明是說到山莊一聚的各位,他季延鶴還未曾好好招待過大家,現在給補上,暗裏,誰都明白,虛清觀一到,這江湖四大門派就算是來齊了,季延鶴看似諂媚奉承,其下不知道要搞出些甚麼幺蛾子。宴一擺,賓客皆前行,山莊固然守衛牢固也總會疏於一點,人全都聚集東園,西園的季家老巢可就算空了,探出虛實就在此一舉。
    再說這虛清觀,白道上頂頂的正義門派,虛清觀三位道長都是德高望重之輩,絕不與奸佞小人結科。所以向來不慣踏古軒和蒼門等一些黑道門派。頭一號人物便是煞拂塵逍遙子,此人隻愛逍遙人間,對自由追求向往,頗有點成仙之風。華重笑,黑樓裏就有位小朋友崇拜他得要死,問他叫什麼名兒啊,他都會頭發一甩,意氣風發的道:“貧道逍遙子!”當然這便是題外話了。然,就是老乞兒木風子,人如其名,真真武瘋子,對武術的癡迷是讓人無法想象的瘋狂。成天頂著經典造型,披頭散發卻也活力滿滿地四處找人比武,江湖人聞之色變,聽風逃竄。最後一位道長,也是一代詳澈偶像啊。莫測人,天機子。精觀星象,擅理地容,傳言此人得道早於前兩位道長,占卜一卦便能知曉天下國事興亡。雖一生無欲無求卻也曾招來過殺生之禍。皇家三請五推讓其為皇室子孫卜卦,吊上了虛清觀幾百無辜性命。素來民不與官反,官不與民鬥,天機子無奈,卻是不得已而為之。短短數載,就由黑發熬至了鶴發蒼蒼。
    那三人往江湖上一站,不管你黑道白道的都得禮讓三分,白道人是敬,黑道人是畏。且三人秉公合情的處事,除惡揚善,廣授道法,是為,絕對的正義。
    不一會兒瓜子給磕完了,沈綢沒事兒幹,便在屋子裏上躥下跳,像個猢猻似的還美其名曰,熱身。陸勾沉無奈地笑笑,在季延鶴老婆的閨房畫了個紅圈。
    “今晚能用的時間太少,我們亦不知那紫蘇到底是何物,畫上兩個點,沈綢你先探再說。此途未知因素太多,算是凶險,你萬事小心,以保命為第一要義。且今晚定會有另外的人和我們打的同樣的算盤,遇見了你隻管避開,硬碰硬拿命去抵物不是什麼好作法。我知道你輕功不錯的。隻管逃吧。”陸勾沉將那本勾好的地圖遞給了沈綢,沈綢點點頭,伸手撫去了額上的薄汗,“知道了。”倒也安靜的坐下研究起路線。
    這次選擇的兩處還是兩人的初步測算。季延鶴的書房,全不納入考慮範圍,那裏有紫蘇,也隻會是個誘餌,縱使季延鶴再怎麼愛財愛物,在書房裏通個密室暗道什麼的也不是不可能,但那裏麵絕對會藏有暗器和暗衛,一經觸發,目標也算是暴露了,膽兒大不長腦的去探,絕對是豎著進橫著出,照黑樓一行現在的水平,單靠一個沈綢完全就是冒險,排除。
    倒是季玉的房間,極為可能,天才軍師,武功不凡,將無人知曉形狀的紫蘇換個模樣,很是平常的放在屋裏,再擺幾個陣,設點兒暗器也不無可能。主要是季玉非常謹慎,聰明得能猜透人心思似地。他會利用人的慣性認知來麻痹對手。昨夜和歐若夕亦探討過,紫蘇應是丹藥形的,她師傅曾告訴過她,雖紫蘇是世人所不識的仙物,但你真正看到它的時候,你便不會遲疑,是它無錯。這個東西很玄乎啊。--又如果,真的是丹藥,放在瓶罐錦盒中是一定的,磨損一點表皮它的藥用價值就會大打折扣,大戶人家的女人房間,胭脂水粉首飾盒自是數不清的,隨手將裝紫蘇的玩意兒拋在桌上,縱然你要去找,也得一個一個的打開看,又惑人又拖人時間。但要說山莊中哪個女人的房間最可疑,第一想到的也許是目前最受寵的季延鶴寵妾季笑語,其實不然,這兩天華重陸勾沉二人四下走動,聽到季鶴山莊許多下人們都說過季笑語如何囂張如何狂妄,如何恃寵而驕。這樣的人太燥,容易壞事兒,胸大無腦。季星,不說了,表裏不一的炮仗一枚,剩下一位賢淑女性,季笑顏,季鶴山莊名義上的女主人,溫婉可人又是大方得體,是為殺人越貨、放火燒山、打家劫舍、貪汙受賄、藏汙納垢之最好幫手。不懷疑她不可能,這種賢內助似的女人城府都是很深的,但紫蘇在不在她手,幾需證實。
    然後還有些地方,華重現敢想不敢探。那便是季家人的身上。特別是季延鶴、季玉和季笑顏的身上。貪看東園西園極盡奢華,主仆弟子皆是一個德行,盡把貴重東西往著身上掛,試想一下,紫蘇也是極為可能被隨身攜帶的。怎麼接近,怎麼搜,嘖,又是一個大問題。
    所以初步計劃擬定,沈綢去前去踩點,華陸歐三人參加宴席,也順便察眾家言,觀百家色,分析出最有利的消息。
    華重攬著陸勾沉邁進了裏屋,走時還不忘拍了下沈綢的肩膀,“好好表現。”本都是笑著的三人,分開後都立馬的垮下了臉。
    進了裏屋關了房門,陸勾沉便從懷中掏出一卷紙條,華重接過,慢慢打開,那人的眉眼似舒雲隨著紙上的金鉤鐵劃印入了他的眼中。“若不得蘇,先往尋杞,二者不可得兼,去留自秉。”
    “二者不可得兼——”華重開口,又重複了其中一句話,拿出火折子燒了信紙扔向窗外。桃花在枝頭醞了紅白夾帶粉光,卻不盛開,細細的雨絲在不覺間已然落下,觸目是一片朦朧中的濃墨重彩,吹來風依閑庭院,搖漾春如線,迤逗得彩雲偏。某個青色飄衣垂發如瀑的青年背手而立,唇角隱著笑,桃花枝遮了他目中的光華,一張顏,比花多嬌豔。而一邊,少年墨衣上金色半龍案依舊耀眼,他執著玉龍扇,一下一下的曳著,傷春不盡悲和苦,落蕊浮筋,知在誰傍,一笑盈盈萬種芳。
    兩張臉,兩種笑,出奇的相似,並重合。那是一種,旁人無法學去的,高貴與桀驁。
    陸勾沉反手將華重擁入懷中,“季鶴山莊裏高手太多,對於我們兩個絲毫不會武功的人來說,還是太危險了,其實換個角度來看,也許主上是怕你受傷。”
    華重隻是自嘲的笑笑,身體微微顫抖,嘴角泄出絲絲的嚶嚀,“怎麼可能——”
    其實黑樓裏的人都心照不宣,明麵上都是太子一黨的勢力分布,為太子錦胤不遺餘力的辦事,然而也有例外,黑樓的兩位老板,華重和陸勾沉,是為九皇子錦析的黨羽一員,或者說是家臣更為貼近。有心者皆能看出,他們並不受太子控製,本這次任務要是隻是太子下令,華陸二人也不用親自執行任務,真真的兩個文弱書生,來到風城,這個江湖之地,無異於送羊入虎口,一個不小心,一步棋下錯就是身首異處萬劫不複。可華重執意,陸勾沉也樂意陪伴,領著錦析的特別命令就南下了。
    錦析的命令和錦胤的相差不多。不過一個是求吊著皇帝老命,一個是求將皇帝治好。紫蘇與血杞,二者不可得兼,與其現在著手去找血杞,不如賭一把運氣,把規劃了點苗頭的尋紫蘇之行完成,如若不可也必須全身而退,動身飄渺城,實為下下之策。
    陸勾沉皺了眉頭,華重亦是。
    這次執行命令的主力無可厚非,是沈綢。對於這個加入黑樓不久,身份待定的人,是否能給予足夠的信任?華重深吸口氣:“他的武功修為不淺,而且你觀察他的神情,不時透出的淩厲全然不會隻是個小角色。他混進黑樓的目的,現在我們還不知,派出去查沈綢背景的人也隻帶回幾個不太有用的小消息。”
    沈綢幼年時所在的沈家村不知因為什麼原因被朝廷給滅村了,至此,沈家村一百三十餘口人,隻留沈綢外出砍柴未歸沒有受害。那年他大概九歲,至今年,據推測,他應該二十有二。他的資料,有十三年的空缺。
    這十三年他在做什麼?是否是在查沈家村滅村緣由?抑或是早就在伺機準備報複?黑樓是朝廷的據點,他的目的是不是就是混到情報核心,得到一手情報從而出賣朝廷幫助外戚?
    一切,未知。
    對於沈綢的認知,總是謎。
    這個謎一樣的青年有著略平凡卻清秀的麵孔,著白衣時有股子遺世獨立的味道,對著華重時許還會鬧個大紅臉,但他最深處的渴望,沒有一個人看透。
    他要什麼?謎。
    一轉一想,一嗟一歎,細雨落地聲開始清晰,伸手就是一片濕滑,卻不太冷,霧朦過的院落,倚在花枝後的青年和執扇少年早已不再,花朵在雨中緩緩綻放,一年春事,桃花徒紅。一簾幽夢,憑欄念何人蕭索重。一街暗香,闌珊怎尋他,滿目愁容。處處都是他,留的情濃。
    夕陽為她茜色的一群染得更美,歐若夕踏進了門,拍了拍身上才沾著的水珠,剛見了老友,笑嗬嗬蹦躂著牽了華重陸勾沉的手去赴宴,又抬起腳來戳戳一身夜行衣打扮的沈綢的腳背,道:“乖乖的,晚上回來姐姐給你帶吃的昂!”那語氣就像是臨出門給家中看門狗的警告,沈綢蒙了半塊黑布在臉上,看不清表情,隻是身形一頓,三人才哈哈笑著打傘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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