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將白楊拉入以前的回憶。
    他沒有蛋蛋，每個男人身上都有的蛋蛋他沒有，白家四代單傳，到他這一代算玩完了。
    他是什麼？是個太監，這在他噩夢般長大的地方不是秘密，那裏的男女老少都知道他是太監，跟他一般大的小男孩小女孩都親眼見過他難以啟齒的地方。
    如下水道濕漉漉的肮髒老鼠是沒有半點人權和尊嚴的，施加在他身上的任何手段都是得到大人鼓勵拍手稱快的，別說小孩子能有什麼壞心思，小孩子沒有道德法律約束，心裏的惡魔可以肆意發揮，他們的任何變態手段都可以歸結於他們還小不懂事，不用付任何責任。
    大家似乎忘了，霸淩者釋放出惡魔，被霸淩者也會釋放出惡魔，有的惡魔張牙舞爪，有的惡魔隱藏自己伺機而動，
    他有兩個外號，一個叫“太監”，一個叫“死太監”。
    他本出生在人人仰望的家庭，爸爸像英挺貴氣的國王，媽媽像美麗溫柔的皇後，他是嬌貴的小王子，幸福得像花叢裏的蝴蝶，樹上的小鳥，走到哪裏都有人捧著他哄著他。
    從天堂掉入地獄，好像是五歲的時候，一家三口回老家祭祖，忽然在一天早上醒來發現爸爸不見了，傭人不似以前那樣親切，鬼鬼祟祟在家裏翻東西，絲毫不在乎他是否餓了要吃飯。
    媽媽三天後從外麵回來，神采飛揚的樣子讓白楊不敢認，與平日裏的溫柔矜持完全不同。
    他問爸爸哪裏去了，媽媽直言不諱地告訴他：你爸爸做了壞事，坐牢去了。
    他不知道坐牢是什麼意思，大概是做了壞事的一種懲罰，心裏很不安很害怕，哭著問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孩子的眼淚與女人雀躍的心情碰撞，撞得女人清醒過來，神情複雜地看著兒子說：
    “你爸爸叫你乖乖等他回來。”
    這句話是他堅持的動力，從小爸爸就教他要做一個勇敢堅強的男子漢。
    當年年底，媽媽改嫁，嫁給一個戴著眼鏡的瘸子，瘸子是村小學校長，長相斯文，走路一搖一擺。
    有人說媽媽總是一朵鮮花插到牛糞上，第一嫁嫁給比自己大十多歲的鰥夫，第二嫁嫁給瘸子。
    白楊他爸爸就是那個鰥夫，鰥夫有錢有勢，對老婆孩子好；瘸子就是農村裏一座小平房，做頓飯出來，整個人灰頭土臉，特別是長滿驅蟲的茅坑，母子倆比賽尖叫。
    家婆撇嘴瞪眼嘲諷：“這裏可沒有什麼行長夫人跟小少爺。”
    第二天，老太婆塞給小孩一個籃子：“農村裏養不起造糞機，不把這個框框打滿豬草，不許吃飯。”
    瘸子哄老婆：別跟老人一般見識，我對你好就行了。
    拿什麼對老婆好？拿嘴巴對老婆好，就一句對空白話而已，愚蠢的女人不願醒悟。
    這個村子叫袁家村，特別排斥外姓，一開始村裏的孩子對白楊隻是推搡，並不特別為難他，直到一個全村停電的雷雨夜，一個蒙麵大漢衝進家裏強行把他抱走。
    媽媽和繼父在破舊祠堂裏找到他的時候，他下半身被血漿糊住，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腥冷地麵留下一道道雞爪子一樣的細長抓痕。
    凶手手法高明，兩個半厘米長的刀口，擠枇杷子一樣將男孩兩個蛋蛋擠出割走，要不是他掙紮厲害，根本不會出那麼多血差點死掉。
    這隻是他地獄生活的開始，他的遭遇沒得到村裏人的同情，反而幸災樂禍，在他們心裏，他不止是外姓男子，還是階級敵人的崽子。
    繼父花言巧語哄著母親放棄報警，母親怕繼父不高興，對他言聽計從。
    雷雨夜的祠堂成為白楊的噩夢，冰涼的柳葉刀，昏黃搖曳的燭光，有著屠夫味道的蒙麵人。
    村裏有一個殺豬賣肉的屠夫，六年後的夜晚，屠夫在朋友家喝多了酒回家，一不小心栽進幹涸的渠道摔死了，第二天早上被發現，屍身被野狗糟蹋得慘不忍睹。
    很多人說這是他殺孽太重導致。
    不過村裏的狗忽然集體得了慢性病一樣陸續死去，多年都養不活狗，村民說這是屠夫回來報仇。
    那個雷雨夜後，白程的嗓音慢慢變得尖細，孩子們欺負他更肆無忌憚，學校教室、操場、廁所、上學路上，耍猴一樣戲耍捉弄他，比哪個手段更高明、花樣更多，當眾把扒褲子羞辱成為家常便飯，鼻青臉腫隻是開胃小菜。
    繼父對一切視而不見，他哭著尋求繼父的幫助，希望那個為人師表的男人能可憐可憐他伸出正義之手，男人義憤填膺的樣子絲毫不讓人懷疑他的正義，然而什麼都沒改變，孩子們欺負他更甚。
    母親偷偷給孩子王零花錢，他的日子才好過些，孩子王是個貪得無厭的人，老太婆在家裏跳著腳罵母親是敗家娘們，孩子王在學校零食鋪一呼百應，大吃特吃。
    四年級的時候轉去鎮上讀書，這裏的班主任對他生出憐憫之心，安排一個叫肖進的男孩跟他同桌，半開玩笑叫他罩著他，肖進有模有樣敬禮，大聲應“遵命，老大！”，惹來全班同學哄笑。
    肖進的樣子一看就不好惹，但他從來不欺負弱小，他大方豪爽，身後跟著一大幫所謂的兄弟，其實是他身後有個大他十二的厲害哥哥，哥哥的出身並不好——偷雞摸狗的混混成了大老板。
    哥哥肖飛是很多小年輕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