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討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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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寂發現自己開始討厭周末,早上醒來之後他先是習慣性地在屋子外麵轉了一圈,可是那外間安安靜靜的沒有人。
他抵著玻璃的手指不受控製地顫了一下,推開外麵那間屋子,裏麵的東西也被擺放得整整齊齊,夏天的薄被折疊成了四四方方的形狀放在床頭,旁邊是三四張驅蚊貼,顧寂下意識地往自己的身上摸,他的胳膊上也有一張一模一樣的。
心髒的位置仿佛被什麼東西抓在手裏一樣,呼吸也變得不太順暢。
顧寂慌忙查看著眼前的一切,直到他看見床頭掛著的一黑一白的兩件T恤時才稍稍安心,衣服還在那應該不是搬走了吧?
可是隨即他又想到江遇昨天晚上沒回來,那他能去哪裏呢?四肢僵硬地跑回房間,手機裏也沒有他發來的消息。
顧寂坐在床邊緩慢的垂下頭,他心裏空落落的,像是一顆完整的心被挖掉了一部分,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將它填補完整。
江遇是生氣了嗎?因為他當時很不客氣地走掉了?還是因為自己不由分說地拒絕了他的好意?
水龍頭的水嘩嘩地往出跑,顧寂匆忙而潦草地洗了把臉,鏡子上沾到了濺起來的水珠,鏡麵變得有些髒,看得他心煩不已,於是他隻好從衛生間出來。
平時有些擁擠的出租房現在怎麼變的這麼空曠?他想不通卻又忍不住糾結。
早上沒有課他一個人待在家裏也靜不下心來,連吃飯的心思也沒有,叫來的外賣放在那裏快有兩個鍾頭的時間了也沒人動,顧寂有些粗暴地蓋上飯盒。
過了一陣兒,目光又不受控製地落在了沒有動靜的手機上。
還是沒消息。
“靠……”顧寂低聲罵了一句,又把手機扔到了沙發上。
算了!還不如直接去上課。
顧寂自暴自棄地收拾東西,即使現在距離上課還有三個小時,出門的時候他看見牆上掛著的帆布包,他手裏拿的這個是黑色的,牆上那個是白色的,隻是不巧,白色帆布包的主人現在並不在這裏。
他忽然想起那天兩個人走在街上忽然被老板叫住,那老板一口一個小帥哥,他跟江遇耐不住人家的軟磨硬泡,最後也就隻好挑了兩個包。
“小帥哥,要哪個?”
“我要這個白的吧,顧寂你要哪個?”
“我……黑的吧。”那時候他瞄了一眼江遇手裏拿著的白色斜挎包,覺得自己可以買個黑色的,其他的都不怎麼配。
“白色百搭啊,多好配色。”
“黑色,耐髒。”他很認真地抬頭跟江遇解釋。
“啊?這樣。”
真是煩死了,周末。
……
“江遇哥,你出來的時候跟你朋友說了沒啊?別讓人家擔心啊。”林鬆叼著吸管有些滑稽的問。
“……說了。”江遇頭也沒抬一下蔫了吧唧的樣子。
“啊!怎麼又死了?!韓揚你能不能好好打?下次再也不跟你組隊了。”林鬆坐在地上張牙舞爪地跟韓揚抱怨著自己遊戲沒通關。
江遇聞言朝那邊打量著看了一眼,那男生兩腿岔開跟林鬆挨得很近,頭發有些長遮住了眼睛的位置,麵對林鬆的大喊大叫他卻一點也不惱怒,好脾氣地跟林鬆認錯,一隻手把林鬆的胳膊拉了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林鬆天生力氣就比較小,他一點也沒有要掙紮的意思,順勢就歪著身體倒在了韓揚懷裏。
“切,不跟你計較了,中午去哪兒吃飯啊?我快餓死了。”林鬆在他胳膊上捶了一下,兩個人簡直是把一旁的江遇當成了空氣。
“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除了麻辣香鍋。”
“憑什麼不讓我吃麻辣香鍋?多好吃啊。”林鬆不幹了,瞪著眼睛跟韓揚對峙。
“也可以,隻要你能保證肚子疼的時候不哭不鬧不跟我撒潑,我就跟你去。”挑釁似的,韓揚朝林鬆笑。
“切。”林鬆在他胳膊上擰了一把,兩個人共用一個手機開始找附近有什麼好吃的店。
江遇麵無表情地看著打鬧的兩個人心裏更鬱悶了,像是下雨天關著窗戶風吹不進來熱氣也出不去的悶熱感,他忽然覺得自己留在這裏好像很多餘。
“我出去透透氣。”
江遇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注視良久發出一聲微弱的歎息聲,像是妥協又像是無奈。隨後扯過旁邊被隨意扔著的外套走出了房間。
林鬆訂下來的酒店就在出租屋不遠的地方,隻要他再往前走上個幾百米然後拐個彎兒就到了,可是江遇卻少見的拿不準主意,他向來是個有主見又執拗的人,從來不會在某件事上過多的糾纏,說白了就是隨心,心裏怎麼想就怎麼做了,可現在他卻隻能在原地打轉。
想起剛才林鬆跟韓揚討論今天要吃什麼的話題,江遇開始擔心他有沒有吃飯。顧寂會不會又是跟以前一樣隨便對付兩口就放下了?不是說今天沒有課嗎,那現在他在幹嘛呢?昨天回去的那麼晚,有沒有補覺?上課的時候會不會睡著?
嘖,真TM煩人。
他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江遇記不清了。
他隻知道有那麼一天他好像無緣無故地就開始有了一個讓他操心的人,可說起來好像也不是無緣無故,或許是從他看見那個人明明被打得鼻青臉腫步子虛浮還是固執地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就有了那麼點驚訝和欣賞。又或者是那人以前明明說過自己不信命卻還是會為了高考的自己買下一根求考運的紅繩。
後來看見他時不時身上就會添上點新傷的時候就會想他會不會疼?看見他舉起那把斧頭要往那個混蛋身上劈過去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在想:他以後的人生怎麼辦?
知道他每天都很累還是要拿著自己辛苦賺來的工資給他買那一小塊卻貴的離譜的蛋糕的時候又氣又自責。
……
還有好多好多,江遇想不起來了,明明他跟顧寂也才認識了不到半年的時間,他卻依然能在這短短的幾分鍾內湧上來那許許多多跟這個人有關的一切,那麼清晰的記憶仿佛這輩子都要成為他抹不去的烙印,自此之後不論他走到哪裏都不會自由。
他想起來許多,那些記憶蜂擁而至,他卻並沒有因為這些過於龐雜的事情感到煩亂,反而心緒更加清明冷靜。
江遇吐出一口氣,連同那些不安和鬱悶一起被他排出體外。
另一頭的顧寂在教室外麵等了好半天才等到上一個班級下課,他和那些補課的同學一起進去,挑了個人少的角落坐下來,空蕩蕩沒有消息傳來的手機仍舊讓他的頭頂布滿了陰雲,他幹脆把手機關機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
顧寂坐姿有些僵硬而冷硬,配上他那張能冷凍烙鐵的臉也沒什麼人敢跟他打招呼,本來他就沒什麼說話的興趣,這會兒心情不好更是沉默寡言。
“顧……寂?”身邊貌似坐下來一個男孩子,他他伸出脖子打量著顧寂桌上攤著的寫著他名字的書。
然而顧寂沒心思和他打交道,直到那人叫出了他的名字,顧寂懶散地抬眼看見一個穿著秋衣的男生,手上拿著個籃球轉個不停,看到他將視線轉向自己的那一刻驀然笑起來。
這人也沒帶什麼書本之類的東西,他俯下身靠近顧寂的那一下顧寂聞到了淡淡的薄荷味,他忽然想起那天在門口江遇給他貼上驅蚊貼的時候嘴裏嚼著的薄荷味口香糖。
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人不是江遇,於是那一點點懵懂而柔軟的心思也被他很吝嗇地收回,畢竟他本來也不是一個多大方的人,那個能讓他慷慨以對的人又不在這裏。
“有事嗎?”感覺到那人的靠近,顧寂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身體,將一本很厚的英語詞典放在兩個人中間,他有意拉開跟這人的距離。
“我能坐這裏嗎?感覺這個位置還不錯。”那人也不等顧寂回話,伸出手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說,“我叫紀和,和平的和,紀念的紀。”
顧寂輕輕點頭,他也沒有什麼立場拒絕人家,畢竟這教室又不是他們家的,但他也是真的沒什麼興趣跟這人你來我往地交流,他也知道了自己的名字,於是顧寂在跟他進行了短暫的對視之後便收回了視線,他垂著頭開始做那些讓他頭疼的數學題。
紀和並不覺得他態度冷淡,也沒有因為自己伸出去的手沒有得到回應而生氣,他開始喋喋不休地跟顧寂吐槽自己剛才在籃球場上遇到的糟心隊友和犯規對手,顧寂充耳不聞,隻是偶爾點點頭。
此時此刻他坐在這個有些聒噪的教室裏,心思卻早已經跑到九霄雲外了,手機被他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卷子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立體幾何題讓他頭疼怎麼也看不進去。
他開始想要不要跟江遇認個錯道個歉什麼的,畢竟昨天那句“你是我什麼人”無論什麼時候想起來都會覺得很刺耳,他當時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腦子一熱就什麼都顧不上了,可他以前真的不是這樣的。
以前的顧寂會會隨時隨地給自己劃分安全區和警戒區,當他覺得有人想要靠近自己的親密區時他就會展現出強烈的不滿和反抗。
可是麵對江遇,他的警戒係統開始失靈,理智也隨之分崩瓦解,他總是能夠容忍甚至習慣性地允許江遇一再靠近自己的底線,甚至從一開始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要和江遇產生某種聯係,仿佛這世上他們注定了要和彼此有聯係。
於是他開始想辦法,他沒有任何哄人的經驗,在這方麵完全就是個小白,掙紮許久他將目標鎖定在一旁的紀和身上,紀和還在繼續著跟手裏的籃球較量。
根據剛才的情形來看,這人看起來應該是很擅長跟別人相處的類型,說不定他可以在紀和這裏學到點哄人的辦法,畢竟哄好江遇對顧寂來說是很重要的事情。
“那個……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顧寂手裏的筆被他蓋上了筆帽放在一邊,但他又想起來是不是要做個筆記什麼的,於是又把合上的筆帽拿了下來,撕開一張白紙一副虛心求教的認真模樣。
紀和看他這架勢又瞅了瞅他麵前的數學題,像是如臨大敵一樣連連擺手,“我?你看我這像是會做數學題的樣子嗎?你知道我數學之前考多少嗎?高考我就考了34——”
“不是數學題,跟學習沒關係。”
“分”字還沒說出口,顧寂就打斷了他的滔滔不絕,顧寂沒忍住蹙起眉,他想不通這人話怎麼這麼多?
一聽跟學習沒關係,紀和又來勁兒了,他湊到顧寂麵前興致勃勃地問,“不是這個題啊?那是什麼?”
“就是,我好像讓一個很重要的人生氣了,他現在已經很久沒有聯係我了。”顧寂盡可能地描述著他跟江遇之間的現狀,但他又刻意隱瞞了他們產生衝突的原因。
“我說了不太好的話,好像挺傷人的,我現在不知道要怎麼跟他道歉。”
紀和越聽越好奇,一個勁兒地打聽著跟連珠炮似的發問:“是誰啊?你們平時關係好不好?他對你怎麼樣?是說了什麼話才讓他生氣的?他多久沒聯係你了?男生女生啊?”
顧寂:……他話好多。
但是看起來好像有點希望的樣子,於是他耐著性子一個一個回答,“就是我一個朋友,我們平時關係還不錯,他對我……真的很好,幫了我很多,我之前被人欺負的時候也是他幫的我,到現在已經8個小時沒跟我說話了。”
8個小時?很久嗎?不就睡一覺的功夫嗎?紀和一隻手托著下巴覺得“很久”這個詞像是被重新定義了一樣。
“他是男——”
慢慢地,他臉上那種不解的表情被八卦和興奮替代,帶著難以抑製的好奇大聲問道:“暗戀對象啊?!”
或許是他聲音太大,教室裏一大半的目光都被他這句突兀的話引了過來。
“咳咳咳……”顧寂被他脫口而出的話嚇到,一口氣沒緩過來咳得停不下來,手捂著嘴巴臉憋得通紅,從臉頰到脖子就沒有一個地方是不紅的。
他想說不是但紀和根本就不給他這個機會,徑直開始了自己的腦補,“那照你這麼說,你兩這是美救英雄的戲碼啊?你跟我說說唄。”
說著還用胳膊去碰顧寂,顧寂在他靠過來的瞬間就移開了手臂,他忽然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傻子,竟然企圖從他這裏得到什麼解決方案,他已經失去了說話的欲望。
於是他打算閉嘴,另尋他法。
“哎呦,這有個啥,我之前跟我對象也鬧矛盾啊,其實女生很好哄的,隻要你態度放好了她們氣消的很快的,真的。”
紀和像是想起了自己的什麼光榮事跡一樣,眼裏閃爍著驕傲的光芒,顧寂成功被他的話動搖了,於是他又將視線重新移了回來。
他自動忽略了“女生”、“對象”等一係列與自己實際情況不符的字眼。
紀和說了將近20分鍾才把自己的光榮事跡說完,但是顧寂覺得他真的很像個缺心眼。
畢竟給對象送自己珍藏了8年的奧特曼模型還要求人家給自己寫一份不少於800字的感想作文這事兒也不是誰都能做出來的。
“你都不知道我對象當時都被感動哭了,拉著我的手就跑,我知道她是不好意思讓我看見她喜極而泣的眼淚,我就看破不說破跟著她跑,後來她立馬就原諒我了。”
她沒跟你提分手嗎?合計真的很想問一句。
“雖然說後來是分手了,但是我敢保證,就我送出去的這份禮物和我那感天動地的情意她這輩子都不會忘的!”紀和拍了拍胸脯很是滿意。
“她什麼時候跟你提的分手?”
“嗯……就我跟她道歉之後的兩個禮拜吧,她還把那個奧特曼的模型還回來了,但是我看得出來她是忍痛割愛,隻不過我沒忍心戳破,現在那奧特曼還在我家衣櫃裏放著呢!”
兩個禮拜,也夠長了。正當他想結束這個荒唐而毫無收獲的交談時,紀和又說:
“但是吧,我是覺得說認錯都是一個套路,管他是男生還是女生,基本上就是:先說對不起,或者委婉一點表達一下你已經知道錯了,然後就是找個機會來彌補一下,展示一下自己的誠意,最後呢就是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犯這類的錯了,差不多就這樣吧。”
好像……是有那麼點到道理,顧寂心裏開始盤算著他要怎麼開口道歉以及怎麼補償的問題。
“你要是想給人家道歉的話可以給她買個小禮物什麼的,她喜歡什麼你就投其所好就好了,比如化妝品啊、什麼偶像的簽名啊,這個可能比較難搞,但是你那暗戀對象要是追星的話這個真的超級有用!”
“哎,你那暗戀對象她喜歡什麼啊?你知道不?要是不知道你就想辦法打聽打聽,別到時候弄錯了,說不定會更生氣。”
“你家有奧特曼嗎?要是沒有的話我可以把我的那個借給你用一下,你之後記得還我就成。”他還在一邊不停地出謀劃策,不得不說,紀和對這個他來到這裏交到的第一個朋友真的很熱情。
顧寂:“謝謝,但是不用了。”
可是,江遇喜歡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