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聽說這世間有十八般武藝，你可樣樣精通？”
    林千亦驚得挑眉，果然是養在深閨的女子，對世間萬象都抱有無限美好。
    “若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那便是神人了，我還沒到這種地步。”
    “那你最擅長什麼？”
    “猶善使槍，弓、劍次之。”
    蘇月皖聽到她說這些，更起了些興趣，還說要將蘇建坤書房中的武術秘籍全部搬過來讓其習用，她說不論如何一定要精通十八般武藝，做這世間最颯、最強的女子。
    “小姐不會覺得習武之人凶殘麼？”
    “凶殘？沒有啊，皇帝哥哥也習武，可他卻生得似個書生，溫文爾雅，就連……”她頓了頓，“就連小沈大人也是一副書生樣。”
    聽見小沈大人這個字眼，毋庸置疑便是沈雲瑾。林千亦倒有些新奇，沈雲瑾看著確實是個文弱書生樣，看樣子也不像是能夠提槍拿劍之人。
    “小沈大人還會武功？”千亦問，她確實不敢相信，京郊西湖渡匆匆一見，給她的第一感覺便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隻得靠筆墨勸諫皇上。
    “是啊，皇帝哥哥還是太子時，他們便經常在習武場練箭。我不知最終水平如何，不過，小沈大人確實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嗯，男兒魄力，或許也在這方麵有所體現。”
    “是啊。話說回來……”她欲言又止。
    林千亦見狀，便道：“既不可說，那便不用言說了。”
    蘇月皖藏不住事，好不容易抓到一個可以與自己談天說地的閨中密友，自然事事都會往外說。
    “原本蘇沈兩家關係挺好的，從前爹爹時常帶我去沈家串門。後來，或許是因為爹爹與沈叔叔政見不合，越走越遠……”
    “朝中波雲詭譎，政見立場不合也是常有。”
    “自與沈叔叔疏遠後，爹爹便與平南王關係密切。”
    林千亦微微沉思了會兒，一時間無數猜想從腦海中襲來，蘇沈兩家政見背離，或許是平南王在從中作梗，又或許是在相互背離之後平南王見縫插針，總之，蘇建坤一旦與平南王踏上一條船，便再無回頭的可能。世人皆知平南王乃先皇幼弟，太祖在世時便極為寵愛平南王，甚至在其16歲時便將平南予他作為封地。而今成宗崩逝，太子倉促登基，太傅輔政，稍有不慎，李氏江山便會拱手讓人，他又怎會甘心呢？
    “小姐將這些講與我聽，不怕我是細作？”
    “我雖養在深閨，但也有所耳聞，如今爹爹在朝中隻手遮天，無人牽製，蘇府上下戒備森嚴，莫說細作，就連歹人也進不來。”她牽著林千亦的手臂往門外走去，而後指了指花園後門，“後門前後也有重兵把守，一隻蒼蠅也飛不進來。”
    林千亦忽然想起，被兩名侍衛壓至蘇府那日，裏裏外外皆是帶刀侍衛，遍布整個蘇府，她也無法僥幸逃脫。
    “小姐，這是大人派人送來的武功書。”貼身侍女明籬說道。
    蘇月皖將這些書籍全全送到千亦手上，還叮囑她若覺得府中無聊，便可到後花園練習，等到仲秋時節，便上請父親大人允準出府到蘇家獵園裏去。
    “承蒙小姐厚愛，民女實在不敢承受如此重恩。”林千亦向她行禮。
    蘇月皖將她扶起：“我見你投緣，談不上厚愛。”
    “是啊林姑娘，我們小姐養在深閨十數年，難得遇到您這般投緣的女子，姑娘不必恐慌。”明籬說道。
    都說蘇大小姐溫柔嫻靜，如今看來倒也頗有些活潑好動，與自己也確實投緣。她本以為蘇月皖會是那種目空一切的大家閨秀，不曾料想，見到自己竟會將蘇建坤與平南王的事情說出。
    “你呀，就是太過勞累，才會整天東想西想的。”蘇月皖道，“你且安心在府中住著，必不會缺衣短食。”
    “無恩不受祿，阿爹時常教導民女不吃嗟來之食，既然蘇大人應允民女不進宮，民女自然要留在府中報答小姐與大人。”
    “好。日後你便與明籬近身侍奉罷。”
    “多謝小姐。”接近了蘇月皖，還需得接近蘇建坤才行。隻是，蘇建坤這樣老謀深算的人，怎會忽然同意不讓自己進宮？想來如今自己沒有任何背景，最好牽製，他即便再過寵愛女兒，也不會縱容到這種地步，甚至還允許蘇月皖進書房拿武功書，從不過問。
    明籬似是能夠看穿林千亦的心事，便在一旁說著：“小姐是老爺獨女，不論小姐想做什麼老爺都不會過問。待明年小姐成年，陛下閑下來便會重金迎娶小姐為後。”
    在一旁的蘇月皖羞紅了臉，推攘這明籬，讓她不要胡亂說話。
    想來，這便是原因了，方才聽蘇月皖所言，想來她與當今陛下青梅竹馬，之間情誼自然無人可比，若自己的親生女兒入宮為後，豈不是比其他女子進宮順手得多？
    “千亦先恭喜小姐了。”
    “不過——小姐似乎不太想進宮。”明籬說完此話便閉上嘴巴不敢再說。林千亦看向蘇月皖，果然是小女孩兒藏不住心事，雙眉微蹙，一臉愁容。
    入夜。
    明籬與千亦將蘇月皖安頓好後便一同回房休息，明籬也是個心情開朗的女子，隨主，一遇到可以說話的人就像打開了話匣子似的，什麼都往外說。
    “你很明朗。”千亦道。她的話語不溫不熱，讓人察覺不出任何情緒。
    “林姑娘……”明籬忽而止住話語，生怕自己話多擾了林千亦休息。
    “和小姐一樣，很開朗。”
    “真的嗎？”明籬一聽她與小姐一樣，臉上便掛滿笑容，紅光滿麵。
    “林姑娘，你知道嗎？從前太子殿下每年都要來一次府裏，若如今陛下心中還掛念小姐，仲秋便會再來府上。”
    “陛下與小姐的情誼，世間無人可比。”
    “竹馬之誼。林姑娘我給你說，小姐與陛下同歲，但陛下要長小姐要兩個月。小姐豆蔻那年，太子殿下手中捧著兩隻蛐蛐來找小姐，說一起來逗蛐蛐玩兒，小姐被嚇得跌倒在地，還說再也不與太子殿下玩兒了。”
    “後來呢？”
    “後來便是小沈大人出來調節了。”
    “小沈大人不是比太子殿下大上幾歲麼？”
    “是啊，大六歲，所以太子殿下一直把小沈大人當作兄長對待，自太子殿下被先皇拉到紫金閣訓練起，小沈大人便陪在身邊了。”
    “看來，她們情誼很是深厚。”
    “小姐和太子殿下是，但和小沈大人不是。”
    “此話何解？”
    “奴婢是在小姐3歲時便陪在身邊的，那年奴婢五歲。蘇沈兩家因政見不合就此背離，小姐與小沈大人也沒有過多交集，即便他後來陪侍太子殿下訓練，也沒有和小姐有過交談。”
    聽了明籬這番話，林千亦倒也可以順著些蛛絲馬跡明白一切變故是在蘇沈兩家決裂之後開始的，但他們因何決裂，平南王又為何要找蘇建坤，千亦始終想不明白。或許，她的阿爹會知曉其中一些原委，便想要寫信傳給林崇，但土地已被蘇建坤征占完畢，林崇至今身在何處尚未可知，便隻能先將此事壓在心底。
    “天色有些晚了，能和林姑娘暢談是明籬的榮幸，快些睡罷。”
    “你也是。”
    一夜未眠。
    林崇自土地被征收那日起便已離開京郊，將蘇建坤贈予的五百兩黃金分散出一半後，經禮部侍郎劉毅書介紹開始在上京經商。後來又聽劉毅書談及林千亦在府中跟隨附上護衛一同訓練，便放下心來。
    “林公安好，這酒齋居經營得如何？”早朝散後，劉毅書前來看訪老友，戲謔道。
    “多謝劉大人資金支持，才讓林某得以經營此樓。”林崇向其作揖。
    “林公不必言謝，你我本是舊識，互相幫襯些也沒什麼。”
    “劉大人大恩大德，林某沒齒難忘。”
    “林公何必如此客套？這也是本官該做的。”
    林崇邀請劉毅書進酒齋居吃茶，話裏話外全是感激之語。
    “小女……”林崇欲言又止。
    劉毅書將嘴邊的茶放下：“林公莫要慌張，令愛在蘇府沒有性命之憂，聽聞蘇大小姐很喜歡她，日日同傭兵護衛一起訓練，想必令愛的功力會大大增進。近日蘇建坤在籌辦宴會，宴請百官，若本官能在蘇府見到令愛，定會知會她，告知你的情況。”
    “多謝劉大人，林某無以為報。”林崇道，“林某想著，待酒齋居穩定些，便買個小官當著，護佑我女平安一生。”
    “若林公做官，可就與本官綁在一條繩上了。”劉毅書笑道。
    “是。”林崇明白，劉毅書是太傅的人，而太傅與沈雲瑾也是同路，若之前沒有太傅的授意，憑沈雲瑾的閱曆，是不會前往西湖渡來找尋自己的。既然前有沈雲瑾有意拉攏，後有劉毅書“玩笑”言語，便也可正大光明地加入他們。林崇向來最不喜黨爭，但經此一事明了，若做不到一家獨大，便獨善其身，若獨善其身也難，便隻能加入黨爭。
    林崇一直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為處事原則，遂之前在朝中一直不溫不火，他雖看不慣蘇建坤的作風，卻也因蘇建坤此前絲毫不在意他而在選擇朝中做個透明人，直至如今他都不曾料想，竟有一天蘇建坤會盯上自己，甚至堅持不懈上門講談過兩次。
    他隻告知過千亦，林氏曾官至一品，卻未曾告知，為何後來林氏會衰頹至此，本以為他們會相安無事，在朝中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卻未曾料想被蘇建坤參了一本，致使重振林氏之夢就此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