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詛咒般的命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17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辛苦花公子了。”宗政猛含笑道。
    所謂“辛苦”指的自然是宗政鴻托花盛在其閉關期間照顧狐狸的事。
    “哪裏,哪裏,世叔言重了。”花盛微笑,“一點兒小忙而已。我倆這麼多年交情,應該的。”
    “鴻兒孤僻,性子也不討喜。多虧有你這個知心朋友一直幫襯。”宗政猛道。
    “他冷是冷了些,對我很不錯,義氣沒得說。”花盛維持著笑容,小開玩笑,“我倆也算是孽緣一樁,湊合過吧。”
    “聽到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宗政猛哈哈一笑,接著問:“不知鴻兒此番安排可會耽擱了你的修煉?”
    “倒是不會。兩隻狐狸規矩已成,不必特別看顧。我隻是換個地方住,跟在家裏沒什麼兩樣。”花盛道。
    “那就好。”宗政猛點點頭,“若有需要,一定要開口,千萬別客氣。”
    “一定,一定。”花盛道。
    “喝口茶吧。”宗政猛示意。
    花盛端起茶杯,笑道:“世叔,請。”
    對飲後,宗政猛略打量花盛一眼,目光帶上讚許之意,道:“你與鴻兒修為相仿,也快要準備突破,進階真武境了吧。”
    “眼看宗政兄力爭上遊,確實有幾分意動。不過,在修煉上,我的資質不如他好,平日裏修煉也不如他勤勉,修為不如他紮實,若要進境,需得再多多體悟,多做準備,要不然,恐得不償失,自斷前程。”花盛道。
    “踏踏實實,不急於求成,很好。”宗政猛讚同,“能如你這般想的年輕人如今可不多了。”
    “隻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罷了。”花盛謙虛道。
    “那更是難得,簡直不可多得。”宗政猛大讚,繼而輕歎一聲,麵露七分關懷,三分無奈,“與你相比,鴻兒有些心急了。”
    “宗政兄素來不做無把握之事,世叔不必過於擔憂。”花盛安慰道。
    “可突破進境是何等大事,我們是他的親人,怎能不擔憂。”宗政猛忍不住埋怨,“不提旁的,就說我和他爹是過來人,浸淫真武境多年,多少能予他些心得,助他少走彎路,多添成功之機。可這孩子,說閉關就閉關,連個商量都沒有,叫我們心裏怎麼能好受。”
    “他是做得不妥了。”花盛順著道。
    “其實,我們心裏也明白,他會養成今日性情,乃因幼年遭遇磨難,也因我們縱容,情有可原。”宗政猛語重心長起來,“我跟你說這些話也不是要責備他,隻是不滿他不愛惜自己。他是個什麼情形,你也知道。武體有恙,隱患不消,每進一步都有意料不到的危險潛伏。他既然選擇了要修行,要突破,要進階,是必經之路,誰也不能阻攔,可哪怕為了自己,為何不能多些謹慎。你可知,他臨近閉關了,竟把滋補武體的湯藥給斷了。任性,太任性了!”
    “哎呀,這我還真不知道。”花盛訝然,也覺宗政鴻斷湯之舉不合適,說著,為宗政猛倒上一杯茶,勸道,“世叔,來,喝口茶,順順氣,事已至此,咱們唯有盼他突破順利。”
    “他連你都沒告訴!”宗政猛驚訝道。
    花盛搖頭。
    宗政猛拐彎抹角繞到滋補湯上,就是想知道宗政鴻是不是托花盛調查滋補湯之事,眼下,得知花盛一無所知,不禁驚訝,若有所思。
    但顯然,此時此刻不是他多思多慮的時候。
    除了問明滋補湯的去處,他還得探聽宗政鴻著急進階真武境是不是為了應對三個月後天水宗招收弟子一事。
    於是,他轉移話題。
    “罷,他將所有人都瞞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宗政猛微露苦笑,長吐一口氣,喝下茶水,慈愛且期盼地看著花盛,道,“不過,你以後若有機會可否勸勸他,多為武體著想。孩子大了,朋友的話總是比父母親長的話聽著順耳的。”
    “好,有機會,我一定說說他。”花盛道。
    “那我在這裏替我大哥和大嫂謝謝花公子了。”宗政猛道。
    “世叔太客氣了。”花盛不敢受禮,“我倆朋友一場,對他好的事,我應該做的。”
    “好孩子!”宗政猛讚道。
    花盛回以一笑。
    “你幫他不求回報是情分。”宗政猛又道,“我身為長輩,托你辦事卻不能不做表示。這樣吧,待你下定決心進階真武境時,若有疑慮之處,不必客氣,大膽來請教我和你世伯。我倆定傾囊相授,知無不言。若運氣好,趕上老爺子出關,也可請老爺子為你指點。”
    前輩指點可遇不可求。
    花盛可不能錯過,趕緊起身道謝。
    “不必多禮。”宗政猛擺擺手,“你我兩家是世交,你與鴻兒是好友,都是一家人。我希望,你們都成功進階後幫我多照顧、照顧鯤兒。”
    “那是自然。”花盛應下。
    宗政猛滿意,眉花眼笑,又請過一輪茶後,道:“真武境後,修煉需水磨工夫,除非奇遇,進境不會容易了。我輩中人自真武境後,不可閉門造車,必得開闊眼界,才能繼續追尋武道之真諦。不知你們有什麼打算,是要外出遊曆,還是投入門派之類?”
    “慚愧,慚愧,我們還沒聊過這些呢。”花盛窘然,臉色微紅,“我自己大概是要多出去玩玩吧。”
    “不必如此,我就是隨口提醒一句。你們都年輕,慢慢做打算不遲。”宗政猛溫和笑道,心中感到失望。
    “我會把這事放在心上,待他出關,與他談談。”花盛道。
    宗政猛點點頭。
    他已打探到自己想知道的,也就不想跟花盛繼續耗費時候,抬頭瞧瞧天色,借口有事要處理,將人打發,回到住處,淩雲院。
    “公子呢?”他問路過的仆婢。
    “回二爺的話,公子外出訪友,泛舟賞景,晚上才能回來。”仆婢道。
    聞言,宗政猛皺起眉頭,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書房,令仆婢退下。
    他一路走進書房,在書案後坐下,默默無聲。
    閃爍不定的目光和不斷變換的臉色昭示著他的內心的不平靜,他的思緒的紛亂。
    突然,他抬手執筆,在麵前雪白的紙上寫下一個字,鴻,宗政鴻的鴻,然後,一動不動,盯著這個字,依舊默默無聲。
    宗政鴻的心思像濃厚的迷霧將他層層包裹,令他看不著路,辨不清方向,想了很多,推翻很多,又想更多,又推翻更多,反反複複,不敢輕易相信自己的任何判斷,拿不定任何主意。
    良久,良久,他又動了。
    他再次抬手執筆,寫下一個字,鯤,宗政鯤的鯤,將“鴻”覆蓋的“鯤”,令“鴻”支離破碎的“鯤”。
    這便是他的決定。
    紙張燃起火,化為飛灰,隱藏了狠毒的決心。
    他起身,推開門,走出書房,麵上含笑。
    一個半月後。
    深夜,月黑風高的深夜。
    宗政猛施展神秘武技,身化一抹黑影,飄出寢室,翻牆越院,掠過樹枝花葉,來到飛鴻院外,貼身穿過巡邏的護衛們,沒有引起絲毫注意,就這樣,順利地穿過外院,穿進內院。
    小樓裏,二狐呼呼而眠。
    客房裏,花盛抱著枕頭,追逐著美麗的夢。
    宗政猛察看過二狐和一人後,噙著冰冷、惡毒、嗜血而瘋狂的笑,悄無聲息地如一縷輕煙一般,飄入宗政鴻的房間,也是宗政鴻閉關的所在。
    為了不被驚擾,房間周圍當然是設有防禦禁製的。
    可不知宗政猛用了什麼秘法,他竟能夠視禁製如無物,穿過了禁製卻沒有觸動禁製,如入無人之境。
    房間裏,明珠照明,珠光柔和。
    清香浮動,是有凝神、靜心、固魂之效的淨水香。
    風華正茂的青年盤膝坐在蒲團上,閉著雙目,是入定的姿態,沉浸在修煉中,難以察覺來者動靜。
    青年是宗政鴻。
    宗政猛在宗政鴻身前五尺處站定,到了此時,反而沒有急於下手,靜靜地端詳與他容貌有三分相似的侄子。
    往事一幕幕在他的眼前閃過。
    眼前青年的樣貌漸漸被另一張臉取代,一張與他更為相似的臉。
    那張臉是屬於青年的父親,宗政家主的,他的兄長宗政勇的。
    他比宗政勇小兩歲。
    他比宗政勇的資質差。
    他比宗政勇修煉進境慢。
    他總是望著宗政勇的背影前行,看不到超越的那一日,備受打擊,苦悶抑鬱,於是,他開始躲避,開始喜愛外出遊曆。
    看不到兄長的日子是自在的。他樂在其中。
    可惜,好景不長。
    因為宗政勇娶妻了。
    於是,作為兄弟,他不得不回到宗政家慶賀喜事。
    也因為兄長娶妻了,於是,他也被催著娶妻。
    娶妻之後便是生子。
    似乎命運總是要讓兄長先於他一步,兄長的孩子先出生了,他的孩子後出生了,比兄長的孩子晚了僅僅半個月。
    命運再次玩弄他。
    武體相似,他的兒子的資質偏偏比哥哥兒子的資質差。
    在那日,他凝視著自己的兒子,仿佛看到了他自己,永遠落後於人的一生。
    他緊緊抱著兒子,感到很痛苦,非常痛苦,生平第一次流下苦澀的眼淚。
    他怎願那可悲的人生重演,好像詛咒一樣籠罩他們父子。
    於是,他狠下心腸,決意毀掉兄長兒子的未來,讓兄長感受痛苦的滋味。
    多虧他常在外遊曆,他得到了一些神秘奇妙的武技與秘法,幫助他心願得償。
    他不想侄子死。
    因為他要名為“鴻”的侄子眼睜睜看著他的“鯤”永遠走在前頭,讓“鴻”永遠望著“鯤”的背影,體會他的痛苦,進而令兄長痛苦。
    眼看著他的侄兒漸漸長大,漸漸懂事,漸漸明白什麼是武道、什麼是武者,什麼是武體,知曉他自己的武體已毀,修煉艱難,明明付出比旁人更多、更多的心力在修煉上卻永遠得不到應有的回報,漸漸冷漠、孤僻,與人世格格不入,分明鬱結於心,痛苦煎熬,同時,他的兒子武體完好,修煉順遂,無論是性格還是氣度都符合一個世家子弟應有的優秀品質,他高興極了,開心極了,滿意極了。
    他甚至已然全然忘記了曾經的痛苦。
    豈料,命運再次捉弄了他。
    他的侄子,宗政鴻,居然幸運地覺醒了玄冰武體。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