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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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睜開眼,淩霄不由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沈洛妍和穆盛煙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泉邊烤火,自己躺在地上,身上還披著一件男子的披風。
“醒了?”似乎聽到了動靜,洛妍轉過臉來。
“嗯。”淩霄有些困惑,自己怎麼會突然就昏過去了呢,穆盛煙為什麼又會在這兒。洛妍的臉色不太好,像是被人打斷了好事。好事?淩霄的臉不由紅了又紅。
“來,取取暖。”洛妍起身,走到淩霄身邊,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又緊了緊他身上的披風。
三個人圍坐在火旁,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歲月不知何時去,門前流水尚能西,月牙泉畔風吹雨,玉門關裏響素笛。”穆盛煙想起好多年前,也是在這月牙泉畔,月露華彈著琴,他舞著劍,小小的洛妍唱著唱著就突然吟出了這首詩。篝火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伴著流水嗚咽,到真引得人悲春傷秋。
洛妍看穆盛煙突然露出笑容,有些不解,“想起什麼了,自己偷笑?”
“想起好幾年前你吟過的詩。”
“詩?”洛妍和淩霄兩人異口同聲,到把穆盛煙嚇了一跳。
詩?淩霄第一想到的便是那張發黃的紙箋上的兩行,“千兩難買月下曲,萬金難換露華心”,穆盛煙想到的是這兩句嗎?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錯了。
“歲月不知何時去,門前流水尚能西,月牙泉畔風吹雨,玉門關裏響素笛。”沈洛妍語氣淡淡的,“歲月真的就這麼過去了。”
淩霄發覺沈洛妍和穆盛煙的談話,並不隻是城主與將軍,更像是多年的知己好友。或許,沈家與穆家,真的不隻是主仆,更是同氣連枝的盟友與兄弟。這樣的話,想要玉門城改朝換代,恐怕更是難上加難。
“穆將軍怎麼來了?”
“我?”穆盛煙倒是被問住了,怎麼說呢,難道說,自己是聽說洛妍一個人帶他出城?難道說,自己早知洛妍心裏存了殺意?難道說,自己緊趕慢趕是為了救他一命,更是為了讓洛妍不要違誓?
“他呀,就會壞我好事!”沈洛妍看到穆盛煙的臉色變了幾變,就知道他這個戰場上的大英雄,一旦讓他編兩句瞎話,就立馬變成木頭疙瘩。
“城主!”淩霄嘴上的嬌嗔是裝出來的,臉上的紅潤倒是自然反應。雖說活了二十年,但是所見的女人幾乎全是父親的妃子,唯一一次偷跑出去,遇見了名妓藍琪,卻連話也沒說上一句。有時候淩霄自己想想也覺得可悲,人家二十歲都已經是幾個孩子的爹了,可他,娶的太子妃還沒過門,就莫名其妙的死了。算命的瞎老太太說什麼命裏克妻,二十歲之後方能自破。好不容易盼到二十歲,結果,唉,除了歎氣,淩霄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抱怨什麼。
“要不,我們回去繼續?”她欺身靠近,微微暗啞的聲音幽幽落入他耳中,暖暖的氣息鑽進他脖子裏,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弄得他身上癢癢的,下意識地向後挪了挪,卻被洛妍抓緊,一把摟入懷裏。
“夜晚風涼,我去找些幹柴。”穆盛煙起身離去。
洛妍頭也沒抬,隻摟著淩霄。“穆將軍怎麼突然來了?”
沈洛妍沒想到打了半天差,他居然能把話題又轉了回來。“他就是這樣,怕我一個人帶你出來,走丟了,就跟來看看。”
“他怎麼知道我們來這兒了?”
“誰知道是誰嚼的舌根,看我回去查出來不好好教訓!”
淩霄聽她的口氣,像是真的生氣,便不再問了,隻回抱住她。
洛妍感受到環在腰間的那雙手,依偎在懷中的人,忽然覺得,還好,還好盛煙及時出現,否則,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後悔,畢竟除了那個毒誓,還有一份血脈相依的囑托。
可是,這個人會不會成為以後玉門城最大的麻煩?
“月白,你說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到底是什麼?”
“最重要的?每個人最重要的都不同吧。”
“那對月白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
“我?”淩霄心想,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複仇,是踏碎大燕的山河,是手刃仇人於刀下,是站在高台之上俯視天下,“對月白最重要的,當然是城主。”
“是嗎?”洛妍心裏涼涼的,或許,他們本不該相識,本不該相遇,本不該這樣互相試探,這樣彼此小心翼翼。
“對城主來說,最重要的又是什麼?”
“我,從小到大都隻為玉門城而活,對我最重要的自然是,玉門城。”
淩霄覺得自己有些好笑,有那麼一瞬,他竟然希望她口中最為重要的會是他,即便知道,那不過是哄人的謊話。若是他先愛上她,該如何是好?
穆盛煙抱著柴禾走回來的時候正聽得他們的談話,他知道,她說的是實話。從小就被按未來城主培養著,對於一個女孩子是一件多麼辛苦,多麼艱難的事情,要有絕世武功,要有過人心計,要能殺伐決斷,要禁七情六欲,不能膽怯,不能退縮。生,要做玉門城的守護者;死,要做玉門城的奠基石。這就是玉門城的城主,這就是沈洛妍讓外人羨慕,悲苦自知的人生。
“在聊什麼?”穆盛煙一邊填柴,一邊在洛妍身邊坐下。
“在聊,回去要繼續做的事。”洛妍裝似沒好氣地說。
穆盛煙笑了笑,她呀,總是人前嬉笑怒罵,人後冷暖自知。
“城主還是注意身體。”
洛妍張了張嘴,看到穆盛煙一本正經的臉,頓覺啞口無言,隻能氣鼓鼓地轉過頭去。
蘇繡一大早就在門口張望,心裏七上八下的。這麼些年,城主從沒有在外麵過過夜,即使再有事再晚,也總是回來睡的。尤其是這三年,總是要去後院看看。可是,太陽都升起來了,眼瞅著天就要大亮,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遠遠傳來馬蹄聲,蘇繡踮著腳想望得更遠些,近了,紅衣白馬的城主,白衣紅馬的穆將軍,多相配的一對。
“城主!”蘇繡高興地迎了上去,真好,隻要城主沒事就好。
“蘇繡這是想我了?”洛妍翻身下馬,臉上有些疲憊,卻依然神采奕奕。蘇繡這才看見馬背上還有一人。
“月主子?”蘇繡的詫異脫口而出,城主那樣明顯的殺意,月主子竟然還好端端地回來了?“月主子累了吧,我這就讓錦兒給您準備熱水沐浴更衣。”
洛妍笑笑,不愧是跟著自己從小到大的丫頭,心思轉的夠快。
“來。”淩霄借著洛妍的手,下了馬。
“城主不和我一同回去?”淩霄看到洛妍轉身欲走,不由詫異地問。
“哦,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呀,去穆大將軍那兒一趟。”洛妍湊到淩霄身邊,小聲說,“昨天本來答應他要去看他閱兵,沒看他昨天就一直沒給我好臉色。你先回去好好洗洗,晚上。。。。。。等我。”
洛妍覺得逗他其實是件很有趣的事兒,看見他臉頰上的緋紅,洛妍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那,我先回去了。”
“蘇繡,叫蘇錦好好伺候。我晚上在月白居用飯。”
“是,城主。”
她,一夜都沒有出現。
蘇繡說,她回來了,她是早上才回來的。可是她沒有來。以前,不管多忙,不管回來的多晚,她都會第一時間來看他,即使每一次他留給她的隻有背影,她總是會來的。可是,這一次,她沒有來。
終於還是厭倦了,說來也是,自己早已沒有了吸引她的本錢,這幾年的眷顧怕也隻是她心裏存了愧疚吧。這個殘破的身體究竟還能撐多少年,這樣掙紮著活著,又究竟是為了什麼?
隻為那一瞬回眸,隻為那一笑傾城,其實怨過恨過,卻是愛了,所以難舍。
現在,還剩下什麼?
“有什麼事兒,說吧。”穆盛煙自己坐在書房的搖椅上,完全不理會跟在身後的那個是玉門城的城主大人。
洛妍笑嘻嘻找了個習慣的位子。其實她並不喜歡他的書房,總讓她想起自己小時候讀書的地方,四麵都是牆,唯一一扇窗又被高高摞起的書擋了半扇。
“你怎麼知道我有事兒?”
“大清早的不回家,巴巴地跑到我這兒,總不會是急著想來看看房子吧?”
真奇怪,穆盛煙在外人麵前從來都是一本正經,偏偏跟她說話卻是調侃加諷刺。
“是有件事兒。”
穆盛煙擺出一副早就知道是這樣的樣子,對上洛妍的眼睛。“說吧。”
“你,有沒有聽說過血玲瓏?”
“血玲瓏?”穆盛煙皺了皺眉頭,她是從哪裏聽到了這東西,又怎會如此好奇?“你從哪裏聽來的?”
“水韻那兒,那藥還差一味,就是這血玲瓏。”洛妍也不瞞他。
“我沒聽過。”
“真的?”穆盛煙的回答太過痛快,洛妍到心生疑慮。
“我跟你一樣,從小長在玉門城,也沒去過多遠的地方,你不知道的,我也未必就知道啊。”
說的也有道理,洛妍撇了撇嘴,“那你幫我查查?我已經叫暖香幫我打聽了,不過你也幫我查,這樣更快些。畢竟,他的病不能再拖了。”
“知道了。”穆盛煙很想拒絕,可話到嘴邊,還是變成了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