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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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夜漸漸深了,窗外的雨早就停了,朝開暮落的木槿也已沒了生息,月光灑了一地,更顯得冷清。
錦兒說的對,她果然是不會回來了。淩霄這樣想的時候,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他本就該躲過她才對,若是真的睡在一個床上,難保她不會發現他的秘密。可是,這樣的夜晚,連他竟也不自覺的寂寞起來,想要依靠了嗎?
“姐姐,歇了吧,城主怕是不會來了。”錦兒小心翼翼地問。
“嗯。”淩霄點點頭。
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覺得有人掀了帳子,淩霄下意識地去摸枕頭底下,當初他隨身的匕首就放在枕頭下,可早在“他”死的時候就留在了“他”身邊。
“嚇著了?”睜開眼,便對上她晶亮的眸子,淺淺的紫,其實很美。
“嗯,”淩霄點點頭,翻身將臉別了過去,心卻跳的厲害。
“怎麼沒等我,不是說了會回來的嗎?”洛妍邊說邊脫了外衣,鑽進被裏。
“別動。”淩霄害怕她會有什麼動作,可是她隻是從背後抱住他,叫他別動,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錦兒一個早上都偷偷樂個不停,城主終於留宿在月主子這兒了。以月主子的樣貌,溫順的性情,留住城主應該不難。這樣自己也能常常跟姐姐見麵,想想都開心。
“小丫頭笑什麼呢?”淩霄也不是不知道錦兒那點兒小孩兒心思,可還是忍不住逗她。
“城主給姐姐送了這麼多書,還有,繡姐姐還替城主送了把琴過來。”
淩霄看了看,琴是好琴,隻是不是那把子墨。手隨意撥了撥,聲音通透,沈洛妍倒真是有心。不過這些書,淩霄心下倒是有了一番計較,隨手拿了本詩詞歌賦慢慢看起。
淩霄對詩詞並不感興趣,從小到大記得的詩隻有一首,“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裏,吹度玉門關。”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對這首詩印象特別深,像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從未刻意記起,卻也從未忘記。
一頁小小的紙箋從書中飄落,淩霄輕輕一撈,便握在手中。紙箋已然發黃,似乎有些日子,隻有兩行小字,很用力,筆鋒銳利,力透紙背,像男人的字。
“千兩難買月下曲,萬金不換露華心。”
月露華?
萬金不換露華心?真真是這樣萬金都不換的人兒嗎?
“錦兒!”
“主子,繡姐姐來了。”
“繡兒?”見蘇繡打了簾子進來,淩霄一抖手把紙箋收進袖子。
“城主說下午要去巡城,問月主子想不想同去?”蘇繡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禮。
“繡兒在我這兒不用這樣拘禮,平時我都讓錦兒叫我姐姐,沒有別人你也這樣叫我就是了。”
“蘇錦她年紀還小,不懂事,月主子教導就是。蘇繡常年跟在城主身邊,萬萬不能失了規矩,丟了城主的臉麵。”
淩霄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也不氣惱,隻是暗歎這沈洛妍身邊的連個小丫頭都是人物,更何況那本尊,看樣拿下這玉門城還要慢慢來。
“繡兒說的也是,在城主跟前不比我們這裏隨便,還是謹慎些好。那,城主巡城,我一個女子跟著會不會不好?”
“月主子,城主也不是男子!”
淩霄頓時倒吸一口冷氣,習慣了竟真把她當做了男子,這話說出去,怕是會丟了性命。
大概是看到淩霄臉上露出驚恐,蘇繡也緩和了口氣,畢竟蘇錦現在跟著他,她也不想錦兒再去過以前那樣的生活,這個月主子雖沒有表麵這麼簡單,至少對蘇錦倒是不那麼嚴厲,“月主子,這城裏多的是嚼舌之人,就算城主不在意,但話總是好說不好聽的。就算是城主,也不能萬事都回護。”
“月白記住了,繡兒說的極是。”
“城主怕月主子總在房裏悶壞了,想著帶月主子出去轉轉,正好穆將軍在城門外整兵,就帶您去看看熱鬧。城主還給您預備了騎裝,我已經交給錦兒了。”
“那就勞煩繡兒了。”
“月主子客氣了,過了晌午,蘇繡來請您。”蘇繡轉身要走,仿佛是不經意看到桌上的書,“城主送來的書,月主子還滿意?”
“這幾本詩詞還不錯,倒是那些什麼兵書戰法的,我看了一眼,也不大懂,不知道是不是城主送錯了地方。”
“城主說,也不知道月主子喜歡什麼,就讓蘇繡一樣拿了幾本過來。既然月主子不喜歡,過兩天我再找些詩詞歌賦什麼的拿來,再把那些您不喜歡的搬走好了。”
“好。那就有勞繡兒了。”淩霄微笑著點點頭。
“姐姐來做什麼,聊了這麼久?還叫我把這個給主子。”一套月白色的騎裝,淩霄有些哭笑不得,是不是叫了這個名字,自己以後就永遠隻能穿這一種顏色。淩霄倒像起那天洛妍穿的那件繡著青白色蓮花的玄色長裙,雖是有些妖媚,但穿在她身上卻好像再適合不過。
“錦兒,你來看看,這是誰的字?”淩霄抽出藏著袖子裏的紙箋。
“這個,媽呀!”錦兒很明顯嚇了一跳,忙從淩霄手中奪了過去,又不知道放哪兒好。
“這是個很重要的東西?”淩霄伸出手,示意錦兒拿回來。
“月主子,這個是府裏的禁忌,您可別觸了眉頭。”錦兒還是一臉慌張,搖著頭,沒有把紙箋交給他。
“知道啦,總得從哪兒拿放回哪兒去,免得主人找起來找我們麻煩。”
聽到淩霄這樣說,錦兒才把它交回他手裏,他順手就加在了那本詩集裏。
“這是誰的字?”
“應該是城主的字。”錦兒的聲音小小的,想是怕隔牆有耳,“看樣子是幾年前的了,我見過城主寫給玉主子的信,有七分像。”
“既然你也說了是禁忌,就莫再提了。對你姐姐,也別提了。”
“錦兒知道。”
原來在她心裏,這個月露華真的是這樣重要的存在。那他又為什麼會死呢,還恰恰是她當上城主的同一年。她那樣在意他,那他呢,他是不是也同樣喜歡她甚至是愛她,愛到用自己的命去成就她?
淩霄想不清楚,總覺得這思路應是沒什麼問題,但又好像哪裏打了個結,怎麼也理不順。看樣子還是得再掌握些資料,才能得出結論。
“聽說你要帶月白去巡城?”
“水韻,我好像不是來和你討論這件事的。他的藥配的如何了?”
“還差一味。”
“是什麼?”洛妍皺起眉頭,水韻有些不安。她特別不願意看到她皺眉,她寧願她嬉笑怒罵,也不願她一本正經的同她談論他。
“其實,你也該知道,他病了這麼些年,一直用千年靈芝吊命。就算真的配出了藥,也不過是多維持幾年,根本無法根治。”還有一味是水韻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於世的東西——血玲瓏。她不想告訴她,這些年她年紀輕輕獨掌這邊關要塞已是不易,又東奔西跑地湊齊了這幾味藥,現在還要去尋那根本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嗎?
沈洛妍不再說話,隻是眼神明顯黯淡下去。
“韻兒,”
水韻搗藥的手一抖,她很少這樣叫她,每次她這樣叫她,就意味著她有很重要的話要對她說。
“你別這樣叫我。”不知為什麼,水韻的眼睛突然濕潤起來。“你能不能不要管他的死活了,三年了,他是怎麼對你的,他給過你一個好臉色,和你說過一句話,還是為你做過什麼?什麼都沒有,就算你欠他的,這三年,還不夠嗎?”
“韻兒,我欠他的,是他一輩子的幸福。”
“那些事情本就與你無關,要不是老城主。。。。。。”
“韻兒,爹已經去了,不管他曾做過什麼,都無法彌補了,現在,隻要他過的好,我就滿足了。”
“唉,”水韻重重歎了口氣,“小姐,以前我跟著洛軒少爺的時候,少爺說,他這些年最對不起的就是小姐。所以他走的時候,叫我留在你身邊,好好照顧你。我還清楚地記得,他那時對我說,妍兒有時候太執著,這樣不僅困住了自己,也同樣困住了別人。小姐,能不能聽我一句,人各有命,富貴在天。”
“哥哥,”洛妍突然好想念那個和自己有著一樣臉孔的男孩,當年他走的時候還隻是個男孩,現在都要做爹了,洛妍的嘴角浮起一絲微笑,“我就要做姑姑了,時間過得真快。”
“是啊,小姐還年輕,我都老了。”
“再等兩年,玉門城穩定了,我就給你找個好人家。”洛妍的臉上終於又出現了調笑的表情。
“算了,誰都知道我是水韻苑的主子,誰敢要我?”水韻沒好氣地瞪了洛妍一眼。“你自己快快嫁了才是,別讓人家穆將軍等急了,不要你了,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這倒真是委屈了他。”
玉門城是沈家的,可是守著玉門城的軍隊卻一直是穆家軍。當然,這其中也不隻是忠孝仁義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