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60章 翠羽遮天向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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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蕩蕩的白雲,在天邊堆起一座座須臾樓閣,又被落日鍍上一層輕豔而磅礴的金黃色,與地麵上東都那座紅瓦白牆府邸遙遙相對,像蜃氣之海隔開的實體與幻形。
那座氣勢磅礴的建築物,便是瑞王府。
瑞親王是當今聖上的親哥哥,為人親善可親,洪水幹旱時候都開倉放糧做了很多好事。雖然平時甚少露臉,卻依舊不影響尋常百姓對他的愛戴。
而此時,在瑞王府漂亮典雅的水閣裏,這個麵目溫和的中年人卻臉色驚措,他看著對坐那個端坐的女子——鵝黃色的道家裝束,黑發挽成簡單的朝雲髻。秋色一般蕭瑟的衣飾,靜婉的眉睫間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華絕代,而今經過了時光的洗濯褪去天真爛漫,唯有眉目間風清雲朗。她一手執著雪白的拂塵,一手安靜放在膝上。
她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醫,行香子。
世上絕不會有人能想到,這樣兩個人在二十年前,竟是同床共枕的一對璧人。
“妙柏……”端親王的唇有些顫抖,他下意識地喚出這個二十年來一直縈繞在心頭,彷如蛛絲般扯不開放不下的名字。
對方卻隻是垂著眼睫輕輕笑了笑:“現在,大家都叫我行香子。過去的墨妙柏已經死了。”
瑞親王為自己方才的失態有些尷尬,他低頭假咳了兩聲:“近二十沒見了吧……我們。”
“是啊……快二十年了……”行香子的眸子裏的目光也悠遠了些,像是在回憶一些很久遠的事情。可是她很快又恢複了一貫的冷寂端莊:“天水訣。”
瑞親王一聽聞這三個字,神色連著變了三變,好一會才戰戰兢兢地開口探尋道:“……是、是……”
“是他。他想救出姐姐——雖然我還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世的。”行香子的臉也變的煞白起來。
“他怎麼會……”瑞親王顯然還沒有從驚愕中反映過來。
“不!這個不重要!那些都不重要!”行香子的目光突然尖銳起來,她打斷瑞親王的問話,露出詭異而又癲狂的表情,“關鍵是……天水訣,在我手裏!”
“什麼?!”瑞親王嘩啦一下站起身來,身上的錦緞料子反射出夕陽最後的餘暉,他眼中夾雜著不可置信,“怎麼……他怎麼會給你?”
行香子得意一笑:“是人總有弱點。他再絕頂聰明,再百般謀算,也還是會有破綻。而人最大的弱點,就是動了情。”
“你是說他愛上某個人?”瑞親王問道。
“而且還是我的人。”行香子詭秘一笑,又壓低聲音道:“若是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麼關押她的地方就不再安全。我要你今晚,就將我那姐姐換地方!”
瑞親王抿著唇不說話,思考了良久,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夏沐塵最後整了整自己的衣帶,一身黑衣包裹著他單薄的身形更加顯得他冷玉雕琢般的容顏蒼白毫無血色,他漆墨無邊的眸子卻隱隱閃著堅毅的光。他的身體並沒有恢複多少,但是他的心卻再也不允許他這樣等待下去。他隱隱地覺得那本所謂的天水訣是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是因為他而丟的,一定要由他搶回來。甚至昨天,偶然聽到南宮央司說行香子要動身去端親王府。
這天水訣……到底是怎樣重要的寶貝?它真的僅僅是白代殊口中那本“醫書”而已麼?
夏沐塵是那樣一個倔強的人,他怎麼能忍受自己在一段感情裏去虧欠。
可惜當時的他並不明白,其實他並沒有去虧欠什麼。他隻是言淺之細心算好的一步棋,他甚至沒有置身在他所認為的“感情”裏。
夏沐塵看著桌上放著的藥碗還嫋嫋散著稀疏的熱氣——是方才藍衣送過來的,看他在睡所以沒有喚醒他喝藥。夏沐塵走到桌邊,一仰頭將溫熱的湯藥喝了下去,苦澀的氣味一下子充滿了整個口腔,一直苦到心裏。夏沐塵忍不住皺了皺眉。然後他打開後門走了出去,遠山隻讓夕陽探出那麼一小半個頭,腳下並沒有青石板鋪墊,緋紅和淺紫的花草間夾雜著猶如細筆描出來的蒼鬱的草葉,襯著他深黑色的衣袂,有一種繡在他長袍下擺上的錯覺。
不過三刹彈指的長短,橘色的金暉已經凝成了濃鬱的深玫瑰紫,掩映著一輪近乎的滿月攀上了東都個個街角長巷的卷翹飛簷。
晶瑩月光傾瀉而下的時候,瑞親王府北門外三十丈高的燈樹也正好亮起晴彩,幾萬盞花燈從低到高依次亮起,起初還是素絹或彩綢裹成的尋常花樣,越往高處,式樣就越是奇巧百出。羊皮、犀角、琉璃的材質上鏤雕著奇花異獸、瑤池仙家的姿影,在燈火明滅間綽約幻變,翩然欲飛。
燈樹上垂下無數條金銀流蘇,在風中相擊出婉妙的音韻。隻是沒有人注意到,這輕金碎玉般的燈光泯滅處,有那麼幾個身形掠動,唰唰就進了瑞王府,沒有驚動王府內戒備森嚴的禁衛軍。
“穀主,您真的那麼確定瑞王爺今晚會將她……”怪石嶙峋的假山黑暗中傳來一句女聲,即使是特意壓低了調卻依舊帶著粉膩酥融的嬌滴滴。
“憫桃,我可曾做過一個錯的推斷?”清空又倨傲的男聲帶著淺淺的笑意回答道,立刻讓憫桃在黑暗中微微燙了臉——她的穀主就是這樣一個讓人忍不住心神搖曳的人,他散發出來的吸引力就如夜色的震波,一直散到你的心底。
“噓……有人。”言淺之一把扣住憫桃的手腕隱身藏好。
而由另一邊的西偏門進,一個黑色的影子翩然行徑於屋頂。他的身形猶如一隻巨蝶般輕盈,在紅色的瓦片上投下淺淺的暗影。
這個看似平靜的夏日之夜,到底會給瑞王府帶來什麼樣的措手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