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飄著雪。
    天地白茫茫的一片。
    一尺多後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我捧起一塊雪，使勁揉著自己的臉，一陣刺骨的冰冷。
    雪，如此的冷。心，熱熱的，因為有冰。
    或許，我是一個與別人不一樣的女人吧。
    或許，僅僅因為這一點，我要承受比別人更多的代價。
    認識冰，我從來不曾後悔！我愛他！就如同他愛我一般！
    可是……
    我知道，我必須要離去，為了冰的幸福！
    二
    我生在一個清苦人家，父母都是普通老百姓，每天為了生計不停的忙碌著。
    這清貧的日子裏，我慢慢長大，從童年直接成年，沒有少年時光。
    別人都在享受少年青澀的叛逆，而我，已經是懂事的小大人，早已沒有被人嗬護的嬌寵。
    所以，在人群裏，我總是感覺自己和別人不同。繁華盡處，我總是沉靜的，因為自卑，我寧願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低到沒有聲音，低到不引人注目。
    認識冰，是在一次公司的聚會上。
    冰是做工程的，黑黑的，個子不高，嘴裏總是叼著根煙。
    “挺象個做工程的。”第一眼看見冰，我就在心裏暗笑。
    酒酣耳熱之際，搖曳的燈光把冰灼熱的目光傳送過來。我有些緊張，但並沒有放在心上。
    對於愛情，我從來沒有奢望過。我知道，醜小鴨與王子，那隻是童話故事。
    冰是王子，而我，隻是一隻醜小鴨。
    那次聚會後，他經常打電話來，有話沒話的亂扯一氣，我總是笑笑。
    時間久了，我們也漸漸熟悉起來，但我知道，那不是愛情。
    三
    在後來的一次應酬晚會上，都快十點了，冰執意要開車送我回家。
    我答應了。
    回去的路上，冰一直盯著我看，是那種隻有深情男人才能透露出來的眼神。
    我慌了，將頭微微朝向窗外看去。
    車窗外，月明星稀，朗朗的銀白色月光，柔柔的灑在土地上，樹上，岩石上，構成了一副絕美的畫卷。
    一會，車突然停了下來。
    “梅子，你太美了，我害怕我看到你這樣優美的姿態會出車禍，所以才停下車來，靜靜地欣賞你！”
    見我轉過頭來，冰解釋道。
    “冰，你喝多了，我們快走吧。”低聲說著，我又轉過頭去，不敢麵對冰灼熱的目光。
    突然，我感覺到自己被緊緊抱住了，暖暖的氣息通過急促的呼吸聲傳到了自己的耳邊。不用回頭看，我知道是冰的擁抱，我的心顫抖著，身體微微抖動起來。
    這是第一次有男人這樣抱著我。我想逃，似乎又不願意逃。
    冰的懷抱是溫暖的，我渴望溫暖的懷抱。
    掙紮的心理，不掙紮的身體，一切，都似乎被冰所掌控著，我不甘心的微微扭動身體，但又無能無力掙脫冰的束縛！
    “梅子，冰喜歡你！”冰在我耳邊低聲呢喃著。
    “冰，別這樣。”我終於掙脫了冰的懷抱，但心裏卻覺得很是失落，感覺空空的。
    冰點頭，帶著柔情的眼神，望著我，再次發動車子，一直送我到家。
    那一夜，我失眠了。
    我開始想著冰，想著冰溫暖的懷抱。
    四
    第二天，我病了，住進了醫院。
    第一個推開病房門的，是冰，手裏捧著鮮花，還有一碗溫熱的雞湯。
    還是黑黑的臉，但牙齒是白的。
    看見冰，我的臉紅了，把白床單拉起來蓋著臉。
    冰把鮮花插好，走過來拍拍躲在床單下的我，說：“起來吧！雞湯冷了不好喝！”
    從那一刻起，我真的愛上冰了，不可抑止的。
    我開始相信，醜小鴨真的會遇上王子。冰就是我的王子！
    以後的日子，隻要一有空，我就會去冰的工地。
    站在工地的頂層，靠在冰的懷裏，看著遠處車來車往，我才明白：原來，最幸福的風景，就是躲在冰的懷裏，兩個人靜靜的。
    隻是這樣，靜靜的就好。
    工地上很辛苦，風吹雨淋的。冰的公司老板想把冰調到總部去，但冰拒絕了。
    冰說：“隻要梅子在這個城市，他哪裏也不去。”
    五
    冰帶我去了他家。
    餐桌上。
    冰媽媽知道我的家世時，兩眼往上一翻，重重的放下碗筷：“什麼？”
    冰媽媽的聲音明顯拉長：“我不同意，絕對不同意”。
    冰告訴過我，在他的家，冰媽媽說了算，沒有人可以挑戰她的權威。
    那一刻，我的淚狂湧而出。
    “是你娶老婆還是我娶老婆？如果是找來跟你一起過的，那隨便你。但對不起，梅子的下半輩子是要跟我一起生活”。冷冷的拋出這麼一句話，冰拉著我，抽身離開餐桌，留下一臉發紫的冰媽媽。
    咖啡廳裏，我和冰對視坐著，看窗外流動的人群。
    冰告訴我，這是他第一次頂撞媽媽。
    冰拉著我的手，說：“為了我，他可以放棄一切，包括性命。”
    我的淚忍不住滑了出來。
    冰拉著我，靠在他的懷裏，在我耳邊低聲哀求著：“梅子，答應冰，別放棄！別放棄！”
    我點頭。我知道，選擇了冰，是我一生的幸福。
    六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認識冰已經一年多了。
    一年多的時間，冰帶我去了很多地方。
    春天，去看過南京的海底世界。
    夏天，去看過江南的煙雨小鎮。
    秋天，去看過北京的香山紅葉。
    冬天，冰帶我來到了大雪紛飛的北方。
    其間，冰帶我回了三次家，但每一次冰都和媽媽吵的很凶。
    七
    夜。很靜。我靜靜的躺在冰的懷裏，看著冰安靜睡去的臉。
    冰的手機響了。
    冰忘了關機。
    我忙拿過電話，一個女人的吼聲穿透黑暗，從夜的寂靜裏傳過來，我聽得很清楚。
    是冰的媽媽：“你再不和那個女人斷了關係，就不要再回來了！”
    同樣的電話，冰媽媽白天也打過一次。
    我沒有說話，按了關機鍵。
    我知道，我該做出抉擇了。為了我，也為了冰。
    愛一個人，就應該讓他幸福。
    起身，沒有開燈，黑暗裏，我開始清理著我的衣服行李。這段溫暖的旅程已經深入骨髓，在不在一起，我們的心都會在一起的。
    “親愛的，原諒梅子的離去。”
    “親愛的，回去吧。”
    “親愛的，梅子的心永遠在你身邊。”
    聽著冰輕輕的呼吸，看著冰沉睡的樣子。淚水滑過眼角，冰涼冰涼的。
    八
    天空陰沉沉的，偶爾還有一兩片雪花飄落。
    夜，寒冷的心疼。
    我找了個角落，蹲下，抽出根煙，放在嘴邊，但沒有點燃。
    我答應過冰的，不再抽煙，不再喝酒。
    我知道，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在這個世界上，冰都會是我唯一愛的人。這一輩子，我隻會為冰改變。
    “冰，願你幸福，一定要幸福。”我的淚又靜靜的滑了出來。
    遠處的廣場上，有人在燃放煙花。情侶們手拉手摟抱在一起觀看著那朵朵炫目的煙花在夜空中飛舞。燦爛升起的煙花，美麗異常。
    “咯吱！咯吱！”身後傳來了腳踩在雪上的聲音。
    黑暗中，我轉過頭。
    是冰，隻穿著襯衫，黑黑的臉，凍的通紅，正一步一步朝我走來。
    “梅子，你以為沒有你的日子我會快樂嗎？”
    我淚盈雙眼，聶諾不成言。
    “梅子，你以為你可以用這種悄然逃離的方式就可以把我們彼此相愛的心隔離嗎？”
    “冰，不要再說了，愛你就是要你幸福，我從來不會讓你在感情以及親情麵前左右為難，我的抽身而退也不過是給彼此一條出路。”
    “梅子，我不會放開自己的手，牽著你的手，我不悔。”
    起風了，城市的上空混沌起來，寒冷的夜空下，兩個相對的身影，向著彼此的方向挪移開自己的腳步，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及至兩個影子變作重疊的樣子。
    冰的臂彎有力，顯出一種緊擁的執著，伏在冰溫暖的懷抱裏，我的心從未有過的鈍痛不止。
    “相愛的兩個人原本沒有離開的理由，梅子，你答應過我的，不會放棄！”迎著風，冰流淚的臉，在瞬間將我的心融化成冬日裏的一汪靜水。
    “冰，為什麼要追來？我以為自己可以靜靜地離開，我知道自己沒有當麵向你告別的勇氣。”
    “梅子，再不要有逃離的念頭，你以為自己從此漂泊，我的心還會有所歸依嗎？”
    “冰，我不想，真的不想……從跟你在一起的那刻開始，我就認定我們是彼此一生一世的幸福。”
    “梅子，記住，永遠不要說錯過，也不要讓自己就此放棄。”冰深情執著的目光沒有半點遲疑。
    這就是堅定，對待愛情的堅定！
    “梅子，一路上有你……”
    “冰，一路上有你……”
    一路上有你，有我，如此視為一生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