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隨著大門合攏的聲響，林月走入了客廳。
    “嗯，回來啦。”我照例打著招呼。
    她去廁所放傘隨後回到客廳，看著百無聊賴的我坐在沙發上頻頻轉換電視台。見她來了，挪了挪窩，給她騰出地兒來。
    我依舊盯著電視屏幕，隻是感覺身旁的沙發下陷，林月坐了下來，彎下腰挽起濕嗒嗒的褲腳管，隨著挽起的圈數不斷增加，我瞥見漸漸露出的白皙的腳踝，精瘦，近似於透明的皮膚下隱著細細的血管，是說不出的性感。
    自從她回來我還未正眼看過她，隻是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之所以要表現得這麼冷淡，是因為，就在不久前的一次我因為身體不適翹工，托了林月順便去打工餐廳請假，但沒想到她竟自作主張地為我把工作辭了。
    其實我一直很相信她，相信她是和我一樣的人，就算是再親密的關係，都不會輕易幹涉對方的，但她這次卻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雖然我承認，打這分工的確讓現在的我應接不暇，但即便如此，不經過我同意就幫我辭掉工作的行為多少還是讓我感覺不舒服。雖然清楚她也是為我著想，但她的方式，給我以壓迫感。
    盡管那天事後一回來，她就向我道歉了，我也看似大度地接受了她的道歉，但之後的這幾天我們一直處於半冷戰的狀態，當然，造成這樣的局麵的人，自然多半是由於我。她很落寞，即使我無理取鬧，她也隱忍著，並不爭辯。
    我依舊無聊地轉換著頻道，無意間停留在了電視劇頻道。屏幕上一男一女兩人站在海邊，大約是春天，扶桑茂密、枝丫低垂著，那兩人就在樹陰下沉默著。整個場景靜謐極了。
    我情不自禁地感歎：“這畫麵多美，寧靜、清新。”
    林月看了一眼，不經意地笑著：“我看倒未必，這兩個人中肯定有一個人快要死了，這叫安詳。”
    我笑了笑，“你怎麼就不能盼著人家好點？”
    就在這時劇裏的那個女人開口說話了，“等我死後。。。。。。。”
    我愣了，望著一臉得意的她，等待答案的揭曉。
    “你想啊，電視劇裏怎麼會有平靜的時候，如果一直平靜的話，不是和日常生活無二致，豈不是沒人看了？”她說著，“所以啊，一般隻有兩種情況平靜，一即失戀者獨自流淚時，其二即一個人死之將至。這兒有兩個人，那麼顯然不是第一種情況了。”
    “想不到你這麼厲害。”我由衷地佩服。
    “其實也沒什麼，電視劇看多了你自然會明白。”她笑著。
    “但是，你怎麼也看不出是經常看電視的人啊。”我疑惑道。
    “小的時候，我比較木訥，我媽說是怕女孩子情商太低，以後嫁不出去，就一直拉著我看電視劇，所以。。。。。。”說著她的臉像極了煮熟的蝦子。
    “是麼，看來療效也不怎麼好。一般看電視劇的小女生，不都是心存美麗的愛情幻想的麼，我怎麼沒見你有？”我憋著笑，一本正經地說著。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她小聲嘀咕著，“厄，這都需要一個過程，我也曾經有過那個時期，不過看多了，自然也就看透了。”
    “哦，原來是物極必反，看破紅塵了呀。不過我還真是想象不出，林月你兩眼桃心看帥哥的樣子。”我笑攤了。
    “你不必想象！”她斬釘截鐵地說。
    好一會兒，她都沒聲音，臉偏向一邊，大概是真生氣了。我有些急了，扳著她的臉，不住叫她：“喂，林月，林月。。。”
    “嗯，怎麼，終於消氣拉？”她回過頭來，一臉的釋然。
    “暫時。”沒想到她還在意著我生氣的事，其實我也有些不好意思，想著如何打岔。忽然靈機一動，回房間拿出CD放入播放機裏，於是熟悉的前奏響起。
    這音樂對於我，是諳熟於心間的起伏，如呼吸一樣自然。
    “喜歡麼？”音樂停滯，我問。
    “嗯，牧神午後。”她說著。
    “你知道啊？”
    “知道。德彪西和著名的牧神的午後。”
    “嗯，我從小就很喜歡，喜歡到近似於癡狂。”
    “哦，那就難怪了。”
    “難怪什麼？”
    “蔓蔓，你知道牧神的午後的寓意麼？”
    “午後的牧神在夢中遇到水妖，牧神對水妖的愛，夢醒後失去水妖的索然，然後追思。”
    “不是，我是說，牧神的午後，它的暗語。”
    “暗語？不知道。”
    “聽說凡是對牧神的午後，喜歡抑或癡迷的人，多是同性戀。”
    “是麼，看來挺準的不是麼。”我說著，“那麼，林月，你喜歡麼？”
    “壞就壞在我也喜歡，甚至迷戀，你這水妖。”她突然湊過來，吻住了我的唇，我按下了DVD的循環鍵，在喜歡的音樂裏，在半模糊的意識裏，我們擁吻著。
    音樂訴說著牧神夢裏的悠揚，而我們的吻，像急於與牧神相遇的水妖，是熱情被掩飾的濕潤。
    如果，這是夢，我不願意醒。
    *******************************************************
    整整一個雨季，除了上課或是偶爾的打工，我們默契地選擇了呆在家裏，聽音樂、聊天、給對方讀自己喜歡的書，日子平坦而又充實地過著。卻不知道一些可能破壞平靜的因素正在伺機侵入。
    隨著天氣轉好，和我們一樣長期蝸居在室內的同學們紛紛選擇出來見一見久違的陽光。而與此同時一些小道消息也迅速蔓延開來。
    “你知道麼，那個藝術節上彈古箏的江蔓，是個同性戀。”
    “是麼，就那個學生會部長？那另一個是誰？”
    “現在還不知道呀。想不到我們學校也會出這種事。”
    “你們都不知道，另一個據說是土木係的就高材生，年年拿一等獎學金的那種。”
    “歐喲，可惜了。話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唉呀，校園網的帖子都炒得沸沸揚揚了，就你們這些人還不知道。”
    “是麼，那會不會開除阿。”
    “歐喲，你耽美看多了吧，哪有學校動不動就因為這個開除學生的。”
    “你說那個江蔓也夠沾花惹草的啊，以前一個梅盛還不夠，現在還來個同性戀，女的。”
    “人家這叫花草雙全，齊了。”
    。。。。。。
    聽著這樣的言論，讓我在回家的路上反複思索著，直到家門口，我才收起臉上的不快，開門進去。
    開門的瞬間，瞥見臥房內林月急忙翻下電腦屏幕，快步走來，“你回來啦，今天挺早的麼。”
    “嗯，餓死了。”說著我按著肚子就勢倒在沙發上。
    按照往日的習慣，她去廚房為我準備晚飯。而我悄悄潛入我們的房間，翻起她的筆記本屏幕。點開對話框，屏幕上出現了自動待機前的內容。果然不出我所料，是校內網的貼吧，看著她將要完成的，為我辯護，倡導戀愛自由的帖子，我不禁苦笑，原來她也有這樣義憤填膺的一麵啊，但終究是杯水車薪，但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我其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脆弱。悄悄還原所有的一切後，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等待開飯。
    一切一如往常，直到晚間，梳洗完畢後上床休息，我準備按照原定計劃和她把話說開。但惱人的胃部又開始作祟起來，大概是因為中午想事情太投入以至於忘了吃飯。我縮起身子，一隻手在胃部不停按摩著。睡在一旁的林月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側身抱著我。“這麼了？”
    “胃疼。”
    “你知道了吧？”
    “嗯”
    “沒事的，睡吧，我幫你摸摸。”
    安心了，但我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意識漸漸模糊，不容我細想，就滑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