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在床上，回想著下午的種種。
    一路上，我不停地和她描述著咖啡廳，“三層的小樓，從一樓到三樓一共32級台階，每一個階麵都刻有一句詩，那些詩古今中外皆有。那時我剛從雲南旅行回來，穿著當地的棉底繡花鞋，踏上每一級台階，伴隨著鞋底觸及厚木板悶悶的聲響，似乎都喚醒了塵封已久的故事。大約步步生蓮也就是這個意思吧。”我說著，她沒有接應，我並不在意，說實話，習慣了。
    “不過，如果不經提醒，一般人很難發現，我還是在擦樓梯地板時才發現的呢。”我繼續著。
    “擦樓梯地板？你在咖啡廳打工？”說著她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著我。
    “恩，待遇不錯，很清閑，而且老板人也不錯，和他聊天很投機。”我忽略她的目光，坦然地說著。
    “書很多，我曾經一度幻想它會成為一個像莎士比亞書屋一樣的地方。可是，後來我才發現，來喝咖啡的人很多，但沉靜下來看書的人很少。當他們問我有沒有雜誌的時候，我醒悟了，中國人大多沒有閱讀習慣，即使在這眾高校環繞的中心地帶。”我絮絮地說著。
    “恩，比起文字，大眾似乎更傾向於圖畫，比如漫畫，或者非紙質的東西。”她認同地點了點頭。
    “許揚很愛他女朋友，樓梯上的詩據說都是他女朋友喜歡的。我當時問他，你們關係這麼好為什麼不在一起呢？他笑得風輕雲淡，‘也許就是因為關係太好了，才會分開。’
    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是青梅竹馬，六歲就認識了，一起成長，一起成熟。如果算時間的話，應該有二十多年了，還有。。。”我斟酌著。
    “還有什麼？”她問
    還有，他女朋友說：愛，太久了，便是一種習慣了。但愛情裏的習慣很可怕，一旦完成一個習慣，便不自覺地尋找下一個習慣的目標，以保持這份新鮮度。
    還有，最後連許揚也放棄了；
    還有，愛情似乎是個騙人的把戲；
    還有，我在擔心，擔著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的心。
    這些我都沒有說，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他女朋友讓他等十年，讓十年的光陰來證明彼此的心意，隨後就有了這個咖啡廳：拾年。許揚希望十年以後能重新拾回一些東西。
    思緒被床上的某些異動打斷，自然是Buck來了，這小東西來得很是時候呢，我抱著它，摸著它的頭，“Buck，你真應該看看她坐在那個嘈雜的漫畫書吧裏的臉色，絕對比你吃牛。肉。棒還過癮。但我有什麼辦法呢，提議去咖啡廳的是她吧，而且我一開始就用了“曾經”對吧，而且那家書吧也叫拾年啊。所以說，姐姐是無辜的，對吧？”Buck似乎聽懂了似的，嗯嗯地往我懷裏鑽。
    和狗對話，對於我來說是常有的，白天因為學校或打工的事，我通常不在家，隻有Buck一個人，它很孤單，所以隻有晚上陪它說話彌補一下。Buck很聽話，不管多晚，都會躺在蹭鞋墊上等我回家，等我撫。摸它的頭和它說話。偶爾也會偷襲已經睡著的我，然後第二天就會發現它毫無形象地睡在我的被子裏，狗爪還搭在我的手臂上。
    我三歲時養了一隻狗，七歲那年出去遛彎時，被車撞死了。當時我抱著狗，就在車輪旁哭了兩個多小時，一同出來遛狗的爸爸也沒有阻攔我，他隻是站在一旁，勒令車主等待，待到我哭完，才處理接下來的事務。
    後來，在爸爸走之後，我沒有再哭，因為我知道再也不能任性了。他過安檢的那一刻，我意識到唯一站在一旁可以為我收拾殘局的人已經不在了。
    因為小時候的那隻狗，心裏一直有陰影，所以那以後沒有再養狗。遇到Buck是爸爸走後沒多久，是草長鶯飛的春末，一個人去風箏場。第一眼看到Buck時，它還很小，在發抖，連帶著一片齊膝的雜草。眼神哀哀的，陪我在草地上坐了好一會兒，然後就這麼一路跟我回了家。好笑得很，因為當時很想獨立，很想賺錢，所以就起了Buck這個名字。
    而關於我，接下來的一周，由於學生會的諸多事務過得很充實。又由於某些人而過得分外充實。
    在去“拾年”的路上我要到了林月的課時表。時不時地堵她一起去食堂吃飯。
    在寒意漸濃的冬日，幹冷、龜裂的傷口，似乎由於某人的闖入而滋潤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