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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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楚清,熟識的人都叫我楚楚。那一天我下午如常來到機場,進閘口前給老公打了個電話。“再過半小時飛機就起飛了,我大概下午5點就能到。”
電話那邊是他欣喜的回應:“太好了,在飛機上睡一覺,我去機場接你們娘倆。”
又溫言了幾句,我戀戀不舍地掛斷電話,並關閉了手機。想著老公,我不禁微笑起來,像是吃了一塊蜜糖,滿心滿意的甜蜜。
18歲那年我考上了X大英語係,更加高興的是高中的好友薇薇考上了X大的經濟係。開學那天我們一同去大學報到,那是個風景如畫校園。此時夏末初秋,校園中繁花似錦。
那時的我還帶著小女孩的青澀懵懂,簡單白色棉布連衣裙,清湯掛麵的長直發,站在靚麗時髦的薇薇旁邊顯得毫不起眼。她帶了三個箱子的衣服,於是我先陪她去經濟係的新生接待處。接待她的是經濟係大三的學兄,帶領她辦理入學手續。薇薇朝我揮手,“楚楚,安頓好了來找我。”
我正抬頭凝視旁邊一株鳳凰樹,滿樹紅花燦若雲霞。微風吹過,有紅花飄落,我伸手,一朵花正落在我的掌心,雖然凋落,但依舊鮮豔,凝神之際,一個好聽的男聲在我身旁響起,“你叫楚楚?是楚楚動人的楚楚嗎?”
我愕然抬頭,正是來接薇薇的學兄,此刻他站在我身前,身材高大頸長。我的臉騰地紅了,紅得象手中的鳳凰花,搖頭小聲分辨:“不是,是清清楚楚的楚楚。”
他一下子笑了,露出可以做牙膏廣告的整齊潔白的牙齒,“我叫費明,明明白白的明。”
那一刻他年輕生動的笑容如陽光一樣照耀到我心中。我呆呆地看著他,仿佛走過18年的歲月隻為與他相遇。
後來薇薇曾向我嗔怪:“明明是我先遇見他的,他卻對著你目不轉睛。”
我微笑著戳戳她光潔的額頭,“是不是最近中文係的係草惹你生氣了。”薇薇已是全校聞名的美女,追求她的人前仆後繼。
她撇撇嘴:“別提那個酸秀才了,整天就知道對這我念詩。對了!”她一下子跳起來,眉飛色舞“新聞係的那個丁高約了我去看電影。”丁高?一把吉他,還有低沉動人的歌喉迷倒了好多女生,卻從沒聽說對哪個女孩動過心。難怪薇薇這樣高興。
我以手覆額做暈倒狀:“大小姐這麼快就易主了!”
她粲然一笑,滿屋生輝:“誰像你這麼笨,早早的就吊在一棵樹上。”
是的,我與費明的相戀太沒有懸念,沒有輾轉反側、沒有患得患失。常常看到同宿舍的女孩為了愛情長籲短歎、夜不成眠。相比之下我的愛情太過容易安逸,順理成章。他是經濟係的帥哥兼高材生,校籃球隊的前鋒,還彈得一手的好鋼琴。我是英語係公認的美貌與智慧的結合(太自戀了,汗一個),鋼琴隨然彈得不如他好,亦在父母的威逼利誘下有10年的童子功。校園的新年晚會上,我倆一曲四手聯彈,震驚四座,被校園的鴛鴦蝴蝶榜評為最養眼、最具幸福感的一對。
費明畢業後,考取了本校的研究生,兩年後我們一起回到了我父母所在的城市,可以說我們從未分開過。我進了一家大型企業,工作安逸穩定;費明被一家國際貿易公司錄用,短短幾年已做到部門經理。
畢業一年後,我們在親友的祝福下舉辦了婚禮。薇薇是我的伴娘。婚後我們依舊相愛如初。雖然雙方父母希望我們早要孩子,但是我因為貪戀他的寵愛,不想早早的闖入一個小第三者,於是堅持先過幾年的二人世界。對於我的決定他永遠是無條件地包容。
直到有一天,我路過一家嬰兒用品商店,被櫥窗裏一個嬰兒的繈褓吸引了目光。那是一個鵝黃色的棉布繈褓,中間印著一隻淺棕色的憨態可掬的小熊。那樣嬌嫩的顏色象新出殼的小雞,引起我心中最柔軟的欲望,讓我幾乎挪不動腳步。我買下那個繈褓,沒有告訴費明,偷偷把它藏在櫃子裏。
兩個月後,我懷孕了。費明知道後欣喜若狂,全家立刻把我列為重點保護對象。
現在,我懷孕五個多月了,若不是為了這個城市有一個重要的商務談判,並且涉及我的業務,我本不願出差。本來費明是執意要陪我來的,我滿不在乎地對他說:“哪有出差還帶著家屬的,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寶寶很乖的,一點也沒讓我難受,我隻去兩天就回來了。再說還有好幾個同事一起去呢。”
費明無奈地搖搖頭“你呀,都要當媽的人了,還總是這麼大大咧咧的。”他又皺了皺眉頭;“我總覺得不踏實。”
他瞞著我訂了同一天的機票。就在出發的前一天,公司通知他臨時有一個重要的投標會議。於是他隻有千叮嚀萬囑咐地把我送到機場,又嘮嘮叨叨地拖住我的每一位同去的同事請他們照顧我,如唐僧上身一般。最後連我們部門經理都受不了,汗如雨下地央求我:“楚楚你還是別去了。”
我哈哈一笑,提起隨身的旅行包,大步超安檢口走去,唬的身邊的幾個同事爭先恐後地向我伸出手“我來,我來!”於是一個人給我提著包,兩個人一左一右地攙著我,如太後出巡一般我我架到安檢口,一麵還回頭對我老公說:“放心吧,你媳婦和你兒子一根汗毛也少不了。”
進安檢前,我回頭,看著他高大的身影站在機場的候機廳中央,雙手隨意地插在風衣的口袋裏。我展顏一笑,衝他招招手,亦看到他英俊的麵龐上綻放出迷人的微笑,溫柔地看著我。隻是我們再也沒有想到,這竟會是我們的最後一麵。
我們與廠商的談判進行得並不順利,要拖到下周進行再次協商。同事懼怕我老公向他們要人,趕在周五給我訂了張機票,兩個人又架著我送我到了機場。“楚楚,你先回去吧,省的你老公一天八個電話打給我們,這裏有我們呢,有技術上的問題我們再打電話給你好了。”
我心中感動,他們不但是我的同事更是我的朋友。這兩天真是難為他們了,既要時刻照顧我,又要不時應付我老公的騷擾。因為電話有輻射,孕婦不宜多接觸,所以費明把接受輻射的機會全部贈給了我同事。也虧他記得住順序,每天從部門經理開始打起,每人輪一遍。如此下來,大家本著送瘟神的心態把我送上回去的飛機。
走在通向飛機的廊橋上時,腹中的寶寶扭動了一下,我一下子站住。心中滿是初為人母的喜悅,那種喜悅無法言繪,就像是春天裏看到青青的藤蔓上結滿含苞的花蕾,充滿無言的感動和滿足。
這是我和費明的孩子呀!我每天醒來都會去看日曆,倒數著預產期,與腹中的寶寶說:“乖兒子,再過132天就可以見到爸爸和媽媽了。”
我固執地認定我的寶寶是個男孩子。從知道懷孕的那天起就開始買天藍色和鵝黃色的嬰兒服,連嬰兒床也早早買成白色橡木的欄杆床加天藍色的床圍。費明笑我:“你是重男輕女啊,還是怕給我生個前世的小情人,與你爭寵?”
我隻甜蜜地笑,並不去分辨。其實隻要是我們的孩子,男孩還是女孩我都會視若珍寶。這隻是一個母親的直覺,沒有任何依據。從他附著在我體內,我就是知道他是個男孩子,將來會有和費明一樣高大壯碩的體魄。
到我坐在飛機的座位上時,腹中又扭動了幾下,牽動著我彎下了腰,並感覺到不適,這是之前從沒有過的。我安撫地拍拍腹部,在心裏對他說:“我知道這個座位是有點擠,堅持一下,很快就到了,爸爸會在機場接我們的。”
飛機起飛十分鍾後,我在迷迷糊糊中突然感到劇烈地晃動,比任何一次正常飛行時遇到氣流的顛簸都要激烈。我一下子睜開眼睛,飛機上已是一片混亂,頭頂上有的行李箱的蓋子被震開了,好多的行李砸在大家的身上。播音中傳來乘務人員的聲音;“請大家不要慌張,在座位上做好,係好安全帶。”可是她的聲音緊張發顫,一點也起不到安撫的作用。我坐在右側玄窗的位子。扭頭一看,飛機的右引擎燃起一個巨大的火球。乘客中有人已經哭了出來,夾雜著驚恐的呼叫。
我甚至沒有來及感到害怕,機身已向下墜去。周圍的吵雜在我耳朵中漸漸隱退,人們哭喊掙紮著象在演出一幕啞劇。我覺得四周是那樣安靜,靜得我隻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
聽說人在死前會看到自己的一生。這是真的,在電光火石的瞬間,我的一生如電影一般呈現在我的眼前。我看到童年的我一手牽著爸爸,一手牽著媽媽在公園裏嬉戲;看到中學時,我與薇薇在課間同看一本電影畫報;看到開滿紅花的鳳凰樹下,他溫和真摯的笑臉,“我叫費明,明明白白的明。”;看到我仍存放在衣櫃中的鵝黃色的繈褓……
當那一刹那來臨的時候,我彎下腰,雙臂緊緊地護住腹部。這是我能給他的最後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