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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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在媽媽懷裏踢騰,企圖掙脫媽媽強硬的帶她回屋去的願望。不過,她最終還是決定屈服,回到了她的房間。她在媽媽的好一通勸慰下躺下來,媽媽為她熄了燈,關上門。
她立即坐起來,好像失魂落魄了一樣,根本無法安靜下來。她開始胡思亂想了,小王子會不會已經走了?她或者是去地球上其他地方找他想找的夢裏人去了?或者被她方才的魯莽嚇住了以後再也不會來見她了?或者,直接回到小行星球去了?那可怎麼行呢?白雪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她必須要挽回。於是,她再次躡手躡腳的從窗戶跳出去。
她小聲的叫著“小王子,你在哪兒?出來見我?快出來?”
突然感覺有人在後麵拍拍自己的後背,她開心的轉身,卻失望到了極點。竟然又是媽媽。
“小雪,你是怎麼了?你不會是?”媽媽關切的摸摸白雪的額頭,並不燙啊。她把白雪摟住了,抱起她離開地麵,嘴裏不停的說著安慰的話,白雪卻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哎,簡直是得了夢遊症一般。可是要嚇死媽媽了。”
夢遊症?白雪靈機一動,乘此機會找個台階下也不是不好。於是,裝出迷離的樣子,仿佛依舊在夢中一般,呼喚著,“小王子,小王子,你來啦。我們一起玩兒。”然後,把頭倚在媽媽的肩膀上,裝作睡得很香甜的樣子,還流了口水。
然後,就聽見媽媽的歎息聲,似乎還有抹眼淚的聲音。
白雪後來躺在床上,也為媽媽感到心疼。可是,心中最放不下的仍舊是小王子。他究竟會不會出現了呢?他到底去了哪裏?從此以後,如果他都不再出現,那麼,將來的日子,可要怎麼過呢?她就這樣流著淚水,迷迷離離的睡去了。
一晚上,卻沒有做夢。醒來後,媽媽坐在她的身邊,第一句就是問,“小雪,你可知道,你昨天晚上做了什麼?”
白雪很吃驚的樣子,很無辜的瞪大了眼睛。
媽媽低呼一聲,接著問道,“你不記得你去了院子裏的事兒了嗎?你還一直叫著小王子。”
白雪若有所思的回憶著,突然拍手說,“哦,我夢見了有一個小王子,長的這麼高的。”她比給媽媽看。
媽媽確定了白雪患有夢遊症。
“時候不早了,吃完早飯,要該去上學了。”媽媽幫助白雪梳洗,白雪感覺很別扭,盡量自己來。她的舉動又讓媽媽很奇怪。準備好了一切,媽媽騎自行車送她去學校。今年,她上小學二年級。
白雪走進教室,覺得陌生又熟悉。好幾個兒時的玩伴撲上來和她聊天,嘰嘰咕咕的說個不停。白雪感覺搭不上一句話。她回憶自己小時候是一個很活潑開朗的孩子,可是,今天她除了笑著連連點頭打哈哈沒有其他的辦法。
上課更是一種煎熬。聽著老師講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小兒科,她要煩死了。有時候,又禁不住笑出聲來。語文老師把“棘手”說成了“辣手”,她脫口而出,“啊?”惹得全班同學把目光刷刷的投到她這兒。她捂住嘴巴,咧嘴笑了一下。然後,就趴桌子呼呼睡著了。
直到那個女老師的教鞭落在她的課桌上,“白雪同學,你今天實在太不像話了!”
白雪揉著惺忪的睡眼醒過來,迷糊的說,“怎麼,放學了嗎?”全班又是一陣哄笑。結果,白雪被處以在教室外麵罰站一個小時的處分。
白雪挑選了靠近暖氣的地方站著,可是,走廊裏的過堂風依舊讓白雪瑟瑟發抖。她心裏暗暗叫苦,倒黴,倒黴,回到過去可不是一件好事。以後的日子該怎麼熬啊,真要想個辦法才是。她一邊望著窗外的雪景,一邊想念著小王子,一邊尋找著自己未來的出路。
兒童的世界簡直讓她厭惡到了極點。什麼罰站,什麼上學,什麼考試,她想想都要痛苦的炸裂了腦袋。試想想,她要從小學二年級開始,一直忍受到大學畢業,這二十幾年,該多麼不可想象啊。太難熬了,太難熬了。
“啊——”她突然發了瘋一般抱著她的頭蹲在地上痛哭失聲,把所有的委屈都化作了淚水,化作了狂喊。隻有一秒鍾,走廊裏已經是黑壓壓的腦袋瓜子。
教導主任甚至也來了。
每一個試圖接近白雪的人都被白雪的樣子嚇得退後了兩步。她的頭發蓬鬆淩亂,臉上鼻涕眼淚一齊流淌,她躺在地上打滾,嘴裏喊著外星語言,諸如,“小王子,你在哪兒!我受夠了!我的頭好痛啊!嗚嗚——”
議論聲唏噓的展開。
“這孩子怕是得了精神疾病了。”
“太可怕了。”
“趕快送醫務室。”
“趕快把家長叫來。”
“應該馬上讓她休學治療。”
……
白雪在擔架上依舊不停的叫喊。手腳踢騰個不住。她把一腔委屈也一並發泄出來,希望小王子可以聽見。倘若,他還在地球的話。
白雪被醫生診斷為患有輕度精神分裂,建議住院治療,暫時休學。不過,校方會繼續為她保留學籍,待她完全康複以後再回來。
媽媽在白雪的病床邊抹眼淚,她相信,白雪沒有他們說的那麼嚴重。因為此刻單獨和她在一起,白雪是很正常的。她甚至是在安慰媽媽。
“媽媽,我會在家裏自學,每學期去參加期末考試,將來還要考上大學,畢業了掙錢孝順你,好不好?”
“都是媽媽不好,媽媽沒用,不能給你一個好的成長環境。媽媽對不起你。”
母子兩個抱頭痛哭起來。
幾天後,白雪出院,自願的走進她的小房間,從此開始了非正常的求學人生。
白天,媽媽出去上班,白雪被鎖在家裏。她讀書,寫回憶錄,是一本小說叫做《新白雪公主》。她將所有手稿藏得很隱秘。她也給小王子寫信,把對他的思念寫到文字裏,編入小說中。
可是,他究竟在哪裏?他何時才會出現呢?為什麼,自從回到地球,自從回到真實的世界,自從重回了八歲,她沒有再夢見過小王子,也許,這個外星人,已經徹底從她的世界裏消失了。從前的一切一切,都像水中花鏡中月一樣,徹底的消失了。她的人生將這樣重複的走上二十年,然後,接下去過平淡的餘生,普通人的一生。也許,她就這樣靠著回憶過一輩子,在思念中鬱鬱而終。而她的身邊的人,總會將她當做一個異類,一個精神病患者來看待。她就在冷漠與冷眼中,孤獨的走完這輩子。
多麼淒涼。早知如此,何苦回來呢?不如,就在天墓中一直的停滯,沒有衰老,心中還尚存一線希望,有一天,可以找到小王子的精靈。
不能挽回了,不能了。她已經回到了地球。也許,小王子,也回到了小行星。他在那個世界將會有怎樣的生活?這些,是白雪不能想象到的。
時間久了,白雪甚至也把自己認同為精神病患者了。她已經分不清白天黑夜。因為,她寫作的時候也不再避諱媽媽。媽媽在最初的驚異平複之後,在求神拜佛的禱告之後,接受了她的異常。她於是光明正大的熬夜寫作。隻是,她的手稿不允許媽媽看見。
她的身體每況愈下。免疫力極端低下。常常發燒咳嗽。她的書櫃裏有一層都是藥品,針對各種病情的藥品。她開始的時候,假意服用,後來,竟然也用藥上癮,每天靠著藥物維係生命。
她想,也許,這一切都是對她的懲罰。人不可以抗拒自然的順勢,她違拗了天意,也理應受到如此的對待。
她開始懷疑,她的記憶的可靠性問題。是否,一切都是她超越年齡的想象?一切都是她的一場夢呢?那天晚上,她坐在桌前,望著台燈的黃色光芒出神。眼淚一直的流著,流著,恍惚中,她仿佛又看到了小王子笑著向她走來。她於是搖搖頭說,“或許,我該忘了你,過正常人的生活了。”
小王子卻走到了她的身邊,為她披上一件外套。
白雪險些驚叫出聲音,幸而及時的捂住了嘴巴。她說,“是你嗎?小王子?”她摸摸臉蛋,掐掐胳膊,說,“我是在做夢。我總是做白日夢。我是個精神病患者,總有幻覺。”
小王子的手觸碰到她的臉。白雪頓時安靜了下來。她按住了小王子的手,淚水再也止不住了。她瘋狂的吻著他的手,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了。
“你病了,要好好休息。”
白雪一把摟住小王子的腰,把頭深深的埋進他的懷裏。“你為什麼總躲著我。你知不知道我多麼想你。你卻不出來見我。”
小王子的手在她的後背緩緩的拂過,又挪上她的脖頸,她的發絲。白雪享受著這溫暖的感覺。他更用力的把小王子摟緊了,叫著,“你不許走,你不許走了。你不許再離開我了。你留下。”
“好,我不走了,不走了,你放心。”
白雪孩子氣的點頭。然後,她突然意識到什麼,鬆開小王子的腰,又拉著他的手不放,牽著他來到房間的門邊,將門反鎖住。她詭笑著,“這樣媽媽就不會進來打擾我們。你留下來陪我。一直陪我。”
小王子笑著點點頭,把她摟在懷裏。
白雪從來沒有這樣踏實的睡過一覺。她們就這樣抱著坐在床邊。白雪一點不覺得寒冷。她在小王子的懷裏睡著了,甜甜的。在睡前,她用紅線把兩個人的手臂綁在一起。她確定,她抓住了小王子,他不會再跑掉了。
清晨,白雪睜開眼睛。她躺在床上,媽媽送來了鮮美的熱牛奶和一塊麵包。白雪驚呼一聲,從床上竄起來,滿地的尋找,她衝出門去尋找,對著天空大喊大叫,可是,沒有小王子的影子。沒有。她呆呆的伸出手腕,一根紅的耀眼的棉線纏繞在上麵,仿佛提醒著她,昨夜不僅是一場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