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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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可以睡得踏實。也許是太累了。自從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地方,她還沒有睡過覺,哪怕是稍稍打個盹兒。她希望睡著了,可以夢見地球,夢見她的小窩,也許,醒來了,她又回到了現實,她又可以去上班,麵對上司那可愛的嘴臉,每個月盼望著發薪水的日子快些到來。每天晚上打開電腦隨性敲打一些文字,和熟悉的或是陌生的網友聊聊天。哦,不敢想象了,那些日子,都太美好,隻要想起來,就會落淚的。當然,她也記得,最常陪伴她夢鄉的一個夢,那是伴隨了她二十年的一個夢。那個白雪皚皚的小院,那扇門,那朵花兒,那兩個天真無邪的孩童,他們沒有握住的手……
那個夢又來了!來到這個陌生星球的第一個夜晚,她的第一個睡眠裏,第一個夢境。真實的讓她窒息。窒息到她無力思考。夢竟然比現實更加真實。
“你終於可以看見我。我們可以麵對麵的在一起。我可以拉住你,你也可以拉住我。我就是小王子。”
哦,回去了!真的回去了!不僅回到了地球,還回溯了時光。這是她八歲那年初見小王子的真實情景啊。就是這樣,就是這樣。這個小院,這扇門,這白茫茫的大地,這朵插在白雪中微笑的小花兒。還有他,一如從前的晶瑩剔透般純淨的小人兒,他夢了二十年的小王子!是他呀,是他!可是,分明,白雪感覺還是有些不對的。不,不,不,這是夢,這一定是夢,就像每一次她在最美的一刻驚醒一樣,她始終是沒有辦法拉住小王子的手的。她不能醒來,她不能走過去,她要讓時間就這樣靜止吧,她要好好的平靜的思索一番,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你不認得我了?”他放下了伸出的手,臉上掠過失落。不過,他緩步的向著白雪走來。
白雪佇立著,等待著他。她聽見心跳的聲音,證明,這個夢真實的可怕。她甚至掐掐自己的胳膊,證明她確實有痛感。也許,這是真實的。她真的回到了過去,她可以重新活一次了。
倘若是這樣,她不會握住小王子的手。他隻是一個孩子,一個來自外星的孩子。但是她,心裏年齡已經二十八歲了。她已經不是生活在童話裏的年齡。她搖搖頭,從這一刻起,她仿佛終於放下了二十年沉重的負擔。原來,你一直牽掛的東西,隻是因為它並不完美,你沒有真正的擁有過。當它實實在在的擺在你的麵前,你可以重新選擇,你卻退縮了,不肯去實現最初的夢想了。
白雪心痛了。她不敢去看小王子的眼神。那裏寫著很多故事,超越了他的年齡。那裏晶瑩澄澈,淚水盈盈。想哭又不敢哭出來,有些悔恨又不願放棄,期待著奇跡的發生,渴望著白雪回應他一個溫暖的重逢的微笑。
然而,久久的注視之後,白雪轉身了。記憶中,媽媽走出來打斷他們的情境沒有發生,不過,也沒有什麼,她可以走回去,她要走進那間小屋,投入媽媽的懷抱,貼在媽媽的耳邊說,“媽媽,我愛你。我長大了。從今天起,我不要再聽您講故事了,我可以自己看書了。”
“白雪——”他終於哭出來了,盡管沒有抽泣,淚水卻如決堤的河流湧出來了。
白雪定在原地,腳步剛剛踏出就在半空中停頓了,然後,她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回過頭來,他看到小王子流著淚水的樣子,好可憐,她的心還是軟了。就當他是一個小孩子吧,他是需要憐憫的。
白雪輕輕的拉起小王子的手,覆上他冰涼的臉蛋,無奈的搖搖頭歎息,“你不屬於這裏的,你該回到你的星球去。回去吧,好嗎?”
小王子的神經猛然的抽搐了一下,然後,他縮回了手,打量著白雪。過了好久,他才微弱的歎息了一聲。“原來,你還是沒有明白。”
白雪確實懵懂了一番。不過,她不想多想了。她毅然決然的走向那扇門,門似乎生了鏽,很難推開。她用力的拉門環,終於,大門打開了。
伴隨著吱吱嘎嘎的聲響,一個世界展現出來的同時,白雪也驚呆了。紅頂屋煙消雲散了,滿地的白雪不見了,她慌亂的回頭,大門也消失了,小院消失了,腳下變得沒有了溫度,土地消失了,變成了光亮足以鑒人的鏡麵般的水晶地板,四周又空曠的無邊無垠。隻是,小王子依然還在。
“騙我!又在騙我!你告訴我,為什麼,這究竟是為什麼!我到底是怎麼了!我究竟在哪裏!我的家呢?我的家在哪兒!是你,是你!是你,對不對!你回答我,小王子!……”白雪有些歇斯底裏了。
“我原以為你是希望見到我的。這樣看來,是我錯了。我以為你在夢裏對我說的話是真實的,原來,夢也是可以騙人的。二十年,夢碎了。”看著小王子喃喃的沮喪的神情,白雪一時間有些失神。是啊,她做了二十年的夢,夢中都是他。可是此刻,他就在眼前,她卻失去了從前夢中的狂喜。她此刻,隻想弄清楚真相。
“你現在是在夢中,在我們的星球上,做一個夢。我以為,你會像從前在地球上一樣,把那個夢完成。可是,你卻沒有。你一心隻想回到地球。那麼,好吧,我會讓你如願。”
“小王子!”白雪失神的喚他。她突然想拉住他,生怕這一次如果放開了他,從此,真的永遠失去了他。然而,她已經無能為力了。她知道,她徹底傷了小王子的心。她跟著他消失的方向跑了好久,但是,她沒能拉住小王子,他消失了,在她的眼前,眼睜睜的,她看著他消失了。如同一縷輕煙,如同一片雲彩,消失得那麼揪心。她是不舍得他走的,即使她明知這是一個夢,她仍舊是痛心的。她流著淚,捂著胸口醒來了,口中呼喚著三個字,“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