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處靜靜地看著女子昏睡的臉，他忍不住伸出手去給女子摘下了假發。
    那個難看的大黑邊眼鏡早就在摔跤的時候被女子自己踩碎了，雖然他撿起了鏡框，卻沒辦法撿起那些碎片。
    從自己的衣兜裏掏出一個有些被踩變形的空心大鏡框，曾希賢用溫熱的手指在上麵摩挲著，好似那鏡框就是雲端初見時身側女子精致的臉。
    站起身，他走到藏在書房的保險櫃前麵，鄭重其事地把鏡框放了進去，再鎖好。
    門鈴響起，是自己在車上時讓秘書給安排的私人醫生。曾希賢與這個醫生很相熟，所以直接讓他來到自己家給女子進行診治。
    醫生初步檢查，沒發現什麼大礙，隻說看情形可能是貧血引起的昏倒，如果再有類似的情況，建議還是去醫院做個詳細檢查的好。
    曾希賢站在旁邊看著女子，總是覺得有地方不對勁，一時卻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裏。
    醫生站起來準備走的時候，曾希賢伸手攔住了他，然後自己去給女子脫下了超大號的鞋子。
    這一脫鞋不要緊，兩個男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雙鞋子裏麵已經被鮮血浸透，厚厚的紗布更是殷紅一片，完全看不出來本來的顏色。
    這些血在醫生眼裏不算什麼，在曾希賢眼裏，卻是另一番光景。
    他看著醫生手勢穩定地把厚厚的紗布一層層剝下，看著醫生用酒精棉給女子的雙足消毒，看著一道道猙獰的傷口逐漸清晰，看著醫生又倒吸了一口冷氣，看著醫生用費解的眼神研究傷口的來曆，看著醫生給傷口上藥包紮——他隻覺得胸口被一團越來越燙的火焰灼燒著，卻不知道該如何發泄出去。
    做好了這一切，醫生走到他身前低聲說：“看起來是被鋒利的小刀割傷的，而且力道均勻、深淺相同、分布規律，這裏麵大有蹊蹺。”
    曾希賢沒有多言，隻是謝過醫生將其送出家門，然後自己換了拖鞋重新回到臥室。
    這次，再坐在床邊看著女子的時候，他的大掌直接撫上了女子的臉。
    女子此時已是滿臉汗水，而屋裏的溫度正適宜，可見不是熱的。
    曾希賢自己曾在國外獨自生活幾年，倒不是個醬油瓶子倒了都不會扶一下的公子哥兒。他站起身去衛生間找到一條沒用過的幹淨麵巾，用熱水浸過、擰幹，重新回到床頭給女子擦汗。
    看著女子幹裂的嘴唇，他去廚房燒了一小壺開水，再用兩隻水杯盛著水倒來倒去地降溫，自己把水倒在手腕上試了一下溫度合適，就又在水杯裏準備了一隻吸管，這才將水端了回來。
    看著女子在昏迷中本能地將水吸進去，他心裏突然一陣感動，在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為什麼很多年輕的母親在看到自己孩子喝下第一口乳汁時都會激動地落淚。
    曾希賢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麼了，為什麼這樣一個素無往來的女子喝下一小杯水都能讓自己如此思緒萬千。
    自嘲地笑笑，他站起身看向落地窗外的夜景。
    此刻又是S市萬家燈火、炊煙直上的時分，好像每座房子裏都有一盞燈火是為家人而亮。他從來沒有見到屬於自己的那盞燈火，可是今天，他第一次覺得那盞燈火其實一直在自己身邊，雖然那是自己為別人而點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