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  第六章 兵不血刃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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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兵不血刃
    這世上真理不多。熱戀中的人無需正常睡眠,興許能算其中一條。
    後花園的空氣裏浮動著玫瑰和薰衣草的味道。
    蓋上薄毯,少女枕著年輕男子的左臂在躺椅上看了滿天的星星,數了一夜螢火蟲。
    不知不覺,紅日已經跳出了雲海。少女的眼皮開始打架。
    聽見身邊人語聲漸漸迷蒙,仰躺的年輕男子側過臉來看了看,然後無聲地彎彎嘴角,從自己頭下抽出右手將薄毯拉高,覆蓋住少女的整個身體。
    逐漸墜入夢鄉的人舒服地嗯了一聲,將頭輕輕在男子手臂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終於沉沉睡去。
    看看不算寬大的單人躺椅,男子側過身來用右臂環住少女的腰,然後將自己弧線優美的下巴抵在懷中人的頭頂,聞著發香,也閉上眼睛。
    幾分鍾後,一隻鄰家的白色波斯貓按每日慣例巡邏到此處。看見兩個睡得一臉甜意的人,它驚訝地輕叫一聲。發現兩個人對此都沒有任何反應,它也並不在意,照舊到花開最盛的地方去撲蝶。
    有些人還不如這隻貓知情識趣,大清早就來擾人清夢。
    清脆的門鈴聲響起,昏睡著的少女猛然清醒,一個翻身坐了起來。被她動作所驚的男子在睜開眼的瞬間不滿地皺了皺眉。
    少女對著男子抱歉的一笑。男子輕輕用大掌拍拍對方的頭頂,起身穿過客廳走向大門口。安諾恩也好奇地緊隨其後。
    通常來說,會摁尉衝門鈴的隻有三種人。
    最常見的是挨家挨戶上門推銷、衣著筆挺的職業騙子。他們看中的是老弱婦孺手裏的銀子,天花亂墜地試圖說服開門人大筆一揮簽張支票成為他們產品的消費者。麵臨此種狀況,某男總是冷笑一聲、引經據典地表現法律人士的專業素質,每每嚇得來人拎著皮箱狼狽逃竄,就怕走得慢被生擒。
    第二種人是各類宗教的傳教士,來人或是慈祥可親的老者,或是青春活潑的教會學校學生,幾乎讓人欲拒不能。對待宣傳上帝的,無神論者尉衝稱自己是佛門子弟,反之亦然,尊重信仰的來人自不會再勉強。
    最後一種人一年隻來一次,卻讓尉衝損失最慘重,那就是萬聖節時盛裝扮成各種妖魔鬼怪的小孩。他們呼嘯而來,呼嘯而去,揮揮衣袖,帶走很多dollar——某人沒有買糖果的習慣,隻好無恥地用些散碎銀兩砸小孩,不想小孩總是越砸越多。
    鑒於以上經驗,尉衝實在想不出誰會在聖誕節的早上不邀而至。既然想不出,就隻好打開門看看嘍。於是,安諾恩第一次見到M大學法律係華裔校花劉晚晴,第二次見到M大學會計係高材生吳傑森。
    劉姓女子手捧鮮花香檳楚楚可憐地站在尉衝門廊前,用幽怨無比的眼神掃射前來應門的男主人和男主人身後的客廳。她當然毫無阻礙地發現了安諾恩的存在,可是她的種種舉動表明她隻當安諾恩是聖誕裝飾品。
    不速之客之一用嬌柔綿軟的聲音說:“尉衝,人家都站在外麵好久了,你怎麼才開門哪?”
    尉衝最大的缺點就是不會憐香惜玉,他狠狠地瞪了眼欲言又止的Jason,然後用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口氣說:“劉晚晴,你來幹什麼?”
    “人家當然是來和你一起過節嘛!之前我不是告訴你了?”
    “沒錯,你是有這個提議,不過我可不記得我什麼時候同意過!”
    “你沒說同意,可是也沒說反對。那就是默許!”法律係女高材生理直氣壯地駁斥著。
    此屋男主人冷冷地下結論:“我給你一分鍾時間離開我家,否則就報警。”
    劉大千金怒喝:“你敢!”
    某人暗自飛速從一默數到六十,然後二話不說掏出手機開始撥號。
    三個號碼隻摁了一個鍵,手機就被一隻柔嫩潔白的小手給奪走了。尉衝偏頭瞄了瞄手的主人情不自禁一個微笑。
    本來正要發飆的劉晚晴看到這個微笑立刻變成冰雕,拍著胸口在心裏默念:“ohmygod,ohmygod……”
    上帝聽到她誠摯的呼喚,大發慈悲,神力借由安諾恩的口得以顯現:“既然是朋友,就請進來坐吧。”
    報警未遂的尉衝不滿地想說些什麼,被安諾恩一個眼色給堵了回去,心裏不禁有些好奇她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
    得以登堂入室的女客人趾高氣昂地一屁股坐在雙人沙發上,心安理得地喝著安諾恩端給她的冷飲,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看得尉衝有些惱火。
    Jason站在門廊,呆愣地看著以主人身份自居的安諾恩。
    尉衝沒好氣地回頭對他說:“你帶她來做什麼?”
    Jason回過神,支支吾吾道:“她吵著要來,我實在頂不住了。對不起,小蔥,我沒想到她還在……”
    尉衝知道Jason說的第二個“她”指的是安諾恩。微笑一下,他心情轉好:“別發呆了,你也快進來吧。”
    Jason剛挨著劉晚晴坐在雙人沙發的另一頭,安諾恩就笑嘻嘻地把尉衝拉到一端的單人沙發上坐下,自己隨即坐在他左邊的扶手上,姿態曖昧親密惹人遐想。尤其是她還穿著一身男生的睡衣。
    見到此情此景,不管是誰,都會問同一個問題:“尉衝,她是誰?”
    看看劉大小姐一臉不爽的表情,安某人一扭臉也瞧著尉衝,等待他的回答。
    焦點中的男人悠然地翹著二郎腿說:“不關你事!”
    劉晚晴強作笑顏:“你不說我也知道,她是你昨晚的OneNightStand。今天是我們同學間的聖誕聚會,外人還是請回吧。”
    尉衝突然伸出左手放在身邊人手背上,握住,然後介紹道:“她是我未婚妻,哪是什麼外人?”
    此話讓兩個美女加一個帥哥的六個眼珠掉在了地上,一時場麵血腥無比。三個情敵在此刻心有靈犀地異口同聲:“你說什麼?”
    始作俑者對自己那句話的效果很滿意,但笑不語。
    Jason的臉色有些發白,不過在場的人誰也沒有注意這個存在感很低的家夥。
    得不到Jason聲援的劉晚晴充分發揮了一個法律專業人士應有的臨危不懼,講起話來有理有據:“不可能!你說過的,凡是講中文的女生,你一律不會考慮。她也講中文,你怎麼會選擇她?”
    麵對指責,另一個專業人士滿不在乎地說:“規矩既然是我定的,我自然也能改。昨晚開始,我隻選擇講中文的。所以,我選了她。”
    在A國人文氛圍內浸淫多年的劉晚晴大叫:“這不公平,我隻遲到了一天!我要求公平競爭。”
    一直置身事外的安諾恩眨眨眼,戲謔地看著身邊的男人:“看來我真的很走運!”
    尉衝毫不掩飾地握緊她的手,笑著說:“是我走運才對!”
    實在看不下去這兩個人公然打情罵俏,劉晚晴再次把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尉衝,我到底哪點比不上她?我們兩家是世交,小時候雖然接觸不多,但是來到A國後,我們好歹也同窗五年了,你為什麼從來不肯給我機會?她是漂亮,可是我也不差啊!你也給我一天時間好不好?隻要一天,你一定會喜歡我的。”
    聽出一向驕傲示人的劉晚晴竟然在使用乞求的口氣,尉衝覺得有必要把話講清楚,免得她將來又說自己默許:“劉晚晴,你的確很優秀。據我所知,學校裏有很多男生在追求你,像我們同級的那個泰國學生……對了,還有一個馬來西亞的,是不是?”
    劉晚晴恢複了信心,隱隱有些小得意卻竭力控製自己的表情:“原來你也會打聽我的事情……”邊說邊害羞地低下頭。
    越描越黑的尉衝無力地咳了一聲說:“是坐在你身邊的那個死黨說的。”
    自我感覺非常良好的劉晚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先是惡狠狠地瞪了Jason一眼,然後誠摯地向尉衝解釋道:“是不是這些緋聞讓你覺得我處處留情?其實是他們單戀我,我並沒有同意過啊!我很傳統的。”
    有些不耐煩的尉衝暗道,這倒沒看出來,嘴上卻使出對付傳教士那套:“我不喜歡傳統的女生。”
    一向善於見風使舵的劉晚晴立刻表態:“隻要你喜歡,我也可以很開放!”
    尉衝開始覺得頭疼。他最沒有耐心對付這種胡攪蠻纏的滾刀肉。
    過去,對待主動示好的女生,他首先會試圖禮貌地拒絕;如果對方仍然不識時務,他立刻化身冰人,把對方凍得產生後遺症,隻要見到他就退避三舍。看來這次自己對劉晚晴有點過於客氣,結果讓她蹬鼻子上臉沒完沒了呱噪個不停。
    正準備卷起袖子,拎起對方的後脖領子把她揪到院門口,再一腳把她踢到馬路上,一直坐在一邊看好戲的安諾恩慢悠悠開口了:“你不是要公平競爭嗎?那我們就來公平競爭好了!”
    這次輪到尉衝的眼珠掉到地上。
    好似得到女皇特赦的劉晚晴激動地站起來:“你說的,可不許反悔!說吧,比什麼?”
    外表清純的安某人嘻嘻一笑:“隨你挑。”
    尉衝聽聞此話有些訝異地看了安諾恩一眼。
    Jason和劉晚晴互相瞅了瞅,同時擲地有聲地說:“鬥地主!”
    安諾恩聞言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也有點合不上,明顯沒料到劉晚晴會說出這個答案。
    尉衝又一陣頭疼。Jason和劉晚晴是中國同學會裏最有名的一對牌搭子。雖然自己從來不玩牌,但是這兩個人雙劍合璧天下無敵的事跡,他沒少聽說。
    還沒等尉衝想好怎麼幫安諾恩推脫,底氣十足的劉晚晴站起來一叉腰:“事先聲明,我們玩三人鬥地主,尉衝不許參加。Jason是中立派,所以Jason是第三個人。”
    安諾恩猶豫半天說了句:“要不然,我們還是……”
    劉晚晴哈哈大笑:“怎麼,怕了?剛才的豪氣幹雲哪去了?我還以為你真是樣樣都行呢。我要是卑鄙點,就跟你比背法律條文了。這個比賽對你夠公平了,咱們願賭服輸。”
    安諾恩遲疑著點點頭:“那好吧。不是我信不過Jason,你們怎麼說也是多年同學,所以,你們能不能讓我洗牌,然後讓尉衝切牌啊?”
    劉晚晴一捂嘴樂得眼睛都快眯成縫了:“行,牌你洗,尉衝切。撲克牌,我正好隨身帶著。”說完,她打開LV手袋,從裏麵拿出一盒沒開封的撲克牌。
    尉衝看見她這副專業賭徒的職業素養,徹底無語了。
    窗台前的大書桌被挪到書房中央。四個人按照安諾恩的要求團團而坐,開始講規則:共打三盤,Jason不叫地主,底牌三張不亮,安劉兩人總分多者為勝。
    安諾恩拆開盒上的塑料薄膜,倒出整副牌,又當著所有人的麵把牌展開仔細檢查了一次,發現沒什麼問題就開始洗牌。
    結果這副牌被她洗得天翻地覆,不時就有幾張牌被蹦飛在桌麵各處。安諾恩手忙腳亂地把牌撿回來,抱歉地對兩個對手笑笑。
    坐在上家的劉晚晴也不生氣,隻是笑眯眯地看著她手忙腳亂的樣子。
    不知洗了多少遍,安諾恩才慢悠悠地把牌放到桌子中間。尉衝麵無表情地過去切牌。
    按照順序,由劉晚晴先抓牌先叫地主。如所有人所想,劉晚晴不叫,按規矩,安諾恩被迫當了地主。她臉上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叫道:“三分!”
    抓完底牌三張,安諾恩臉上幾乎樂開了花,一掃先前沮喪的表情,意氣風發地揮灑一氣,談笑間農民灰飛煙滅。
    Jason和劉晚晴瞅著一手爛牌,又瞅瞅自己的戰友,心裏直叫倒黴。
    第二局洗牌開始,安諾恩又是意外迭出地亂飛亂丟。劉晚晴心裏暗恨,雙劍合璧居然輸給這麼個白癡,暗暗咬牙卻不得不忍住脾氣。
    就如上把牌一樣,地主還是安諾恩,她照舊苦著臉叫了三分。
    抓起下麵三張,地主一掃頹唐之氣,如有神助,牌出的好似疾風暴雨。農民們苦苦掙紮,終究敗下陣來。地主趾高氣昂地用王牌炸彈護航,出完最後一手牌,跳腳喊道:“完勝!”
    劉晚晴恨不得把桌子掀了,可惜書桌太重,掀不動。她也跳著腳喊:“這裏麵有鬼!為什麼每次底牌都那麼好?肯定是尉衝做手腳了,這個賭局不算!”
    Jason觀察尉衝表情半天,拍拍劉晚晴的肩膀:“算了,我們走吧。”
    劉晚晴氣得大叫:“Jason,你也不幫我。”
    Jason的眼裏閃過一絲奇怪的情緒,緩緩道:“人家的心不在你這裏,你就算贏了又有什麼用呢?我陪你喝酒去,跟我走吧。”
    劉晚晴聽到這句,“哇”的一聲嚎啕大哭,Jason扶著她向外就走,連道別都沒有一句。
    聽見外麵汽車發動的聲音,尉衝笑著回看少女:“你真是洗得一手好牌啊!”
    安諾恩的笑容裏又是驕傲又是得意:“那也要我們尉哥哥記得住每張牌的位置會切牌才行啊。”
    兩個人伸出右掌在空中一擊,一起喊道:“HiFive!”
    尉衝伸個懶腰,說話的語調也帶了幾分懶散:“走,跟哥哥睡覺去。”
    安諾恩背手在他身邊跳來跳去:“你講話真色!”
    尉衝反手捶捶自己的腰:“是你這小家夥想歪了,好不好?你們這些年輕人精神頭健旺,我老人家可是困得不行了。”
    早晨溫暖的陽光斜斜地穿過嫩綠的紗簾照上臥室裏柔軟的大床。雪白的真絲床單中央,唇角帶笑的年輕男子和少女穿著同款睡衣、牽著手、麵對麵地側躺在一起。
    臨入夢鄉前,少女閉著眼睛輕聲問:“這是真的麼?”
    男子用空著的右手輕輕拍拍少女後腦,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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