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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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重的朱紅色大門在他們身後緩緩關閉。
    除了衣料摩擦發出的沙沙聲,諾大的集英殿內,沒有任何多餘的聲音。
    集英殿別無他用,僅是作為皇宮內祭祀文聖、舉行殿試之所,每年的文聖祭祀儀式並沒有給這所冷冰的大殿帶來些暖意,而三年一次的殿試就更不會給這所大殿增添人氣了。
    因此,外麵下著小雨,大殿內原本清冷的氣息加入雨水的潮氣越發陰冷。各位應試的才子們一路行來的暑氣,在進得大殿後不消一刻,全都消失殆盡,如若說前一刻還有人在不斷淌下熱汗,揮袖擦拭,那麼此刻流下的,必是冷汗無疑了。
    夜夕墨一路之上都低頭在想著月慕白的種種,進殿之後,一抬頭,卻發現月慕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悄悄地站在了他前麵的位置,兩人之間不過一臂之距,夜夕墨的目光正好迎上那人回身戲謔的笑容,那人唇角輕牽,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正含笑望著自己。
    夜夕墨被看穿了心事,不禁麵上一紅,那人似乎天生有看穿別人心思的能力,表情明明就是“我就知道,你以為我不會出現在這裏”的意思。夜夕墨連忙移開目光,心中暗暗思忖,此人行事乖張,非敵非友,還是要多加提防才是。
    “太後駕到!”
    眾人連忙匍匐在地。先皇身故多年,本朝皇帝蒼冽十歲即位,朝中事務由淩太後執掌,淩太後乃是蒼冽的生母,皇帝年幼,由她代為執掌朝政,倒也無可厚非。
    今年元月,皇帝年滿十六,舉行了親政大典,但是朝綱大權仍然牢牢的把持在淩太後手中,太後一族的權勢仍然是如日中天。而三年一次的殿試選才,太後也必定不會錯過機會,也極有可能早早定好人選,無非通過今天這個殿試走走過場罷了。
    太後一言未發,做了一個平身的手勢,就遠遠的坐在層層紗簾之後。
    一片寂靜之中,大殿裏隱隱飄起一種淡淡的香味,不一會兒香味愈來愈濃,那香味似花非花,初聞去,即可分辨出裏麵的柑橘香,其中混合著些許麝香味,仔細聞去,又可分辨出,香味中融合了印迪國的朱樨木香、桫多蜜香,大宛國的合利那香,種種香料似經過了精心的調配柔合,讓人心明目清。隻是這香味初時淡淡地聞去倒是無防,可是饒是絕妙好香,過於濃鬱,就隻有膩煩之感。
    夜夕墨不禁皺起了眉頭,雖說他知道這香味絕非毒物,料定並非有人惡意為之,但離家之前,就聽林覺說過,當今皇上雖是博覽群書,尊師重教,卻不事朝政,從小至大唯一的愛好就是研香、製香、熏香,按理說這也並不是什麼不好的嗜好,但是皇帝親政之後,卻仍然是萬事依賴母後,以致整個後宮之中、皇庭內外,人人投其所好,終日裏談香、品香、評香,好事者還自處搜尋異域名香,向皇帝奉上以期青睞,借此博得一官半職。
    “皇上駕到!”
    大殿之內鴉雀無聲,眾人再次匍匐在地。輕快的步子聲響起,在太後麵前頓住,隱隱聽到蒼冽和淩太後在低聲交談。
    月慕白身手了得,略一凝神,便聽的清楚皇帝和太後的對話,皇帝和太後正在討論剛剛的香味兒,絲毫未把殿下跪著的群臣當會事兒。
    “孩兒調的這種香料可好?”
    “不錯。”太後回答道。
    “孩兒今日這款香專為殿試所製,也是為了給大家提個神,還沒有起名字,一會兒就請母後為這種香賜名吧。”
    月慕白知道夜夕墨聽不見二人的對話,就悄悄把雙手背到身後,左手手掌攤開,用右手在左手手心裏緩緩寫了一個“香”字。
    夜夕墨苦笑一聲,那人,沒轉過身都料得到他心中所想。
    接著,月慕白又在手心裏劃了一個“後”字,原來,皇帝說完了香料,太後就開始向皇帝推介起今日殿試的人員來,細細聽去,太後推介的人選有五六人之多,不是重臣之後,就是皇家貴胄,料定太後也想借此機會,繼續豐滿自己一派的勢力了。
    “全憑母後作主”,皇帝輕輕的說道。
    接著,月慕白在手心又寫了一個“戰”字。夜夕墨知道月慕白的用意,不禁吃了一驚。原來今日殿試的試題便是這戰與不戰了。
    自從先皇歸天,新皇登基之始,西夷便借機不斷滋事生非,一邊兒奉上文碟,要與大朔王朝和親修好、一邊兒又縱使惡民,在邊境滋事生非。三年之前,西夷王子桑格以大朔和親的公主非正宗皇室血統為名,將公主散發赤足、衣不蔽體的好好羞辱之後,以十萬大兵集結在兩國邊境,又派了下屬一路耀武揚威地將公主送回陽朔,還要求大朔調換一位皇家宗親公主來。
    大朔王朝則是內憂外患不斷,先是蘇杭之地連年大旱,全國糧倉十有九空,駐守北部邊陲的皇叔蒼玥又覬覦皇權,對這一切均是冷眼旁觀,不置一詞,蒼玥何時會伺機而動,也是讓淩太後費盡了心機。
    眼看著西夷大兵壓境,太後與眾臣再三商議,對西夷王子羞辱公主之事,也隻得忍氣吞聲,最後還是以珍寶美人化解了此事,如此才又保定了三年的平安。
    一個月之前,西夷派來使者,提出要大朔開放西部邊陲十所城市為榷所,作為通關之所,名義上是為絲帛錢糧交換之所,也是為了兩國邊民往來、通商便利,方便兩國交好。可是這背後的險惡用心一眼即明,為何單單開放大朔的城池,而非西夷城池?這與割地求榮有何區別?況且西夷使者在大朔朝堂之上公然提出,為確保西夷商戶在大朔榷所的安全,西夷將在每一個榷所派駐適量軍隊,以保護西夷商人的安全,此言一出,群臣一片嘩然,但是連年的國力空虛,使得大朔朝的臣子們竟無人敢當場公然對抗。
    那西夷使者要求提畢,言明給大朔兩個月的回複時間,就大喇喇地在陽朔住了下來,也不做什麼防備,終日裏遊山玩水,料定了大朔連對使者的行凶的膽量都沒有。
    朝堂之上,一個月以來對此事已進行了多番商議,主戰、主和兩派勢均力敵,議論紛紛,淩太後雖主持了多年朝政,但是對西夷這樣一個冠冕堂皇的卑鄙挑釁,竟然是一時做不出一個決定來。
    未想到,今日的殿試,是要與這群應試青年商議國家大事了。
    淩太後果然是有氣魄的女性,這樣一來,一來確實可以聽聽朝堂之外的意見,二來也可以判斷這群將來國之棟梁的立場,三麼,倒也確實可以試試這批青年的文韜武略,為國家選取幾個可造之才。
    這時,皇帝蒼冽走到龍座前,堪堪站定,目光掃過眾位臣子。
    “今日乃三年之試,爾等均將成為我大朔朝的棟梁之材,”蒼冽一改剛才的乖巧模樣,走下丹陛,走近這群臣子,
    “今日殿試之時,也是爾等為國分憂之日”,
    抬眼望去,蒼冽穿著玄色錦袍,金線繡成的盤龍隱隱生威,更是襯得肌膚勝雪,眉目如畫,紅唇微啟,似笑非笑,比起夜夕墨來,竟是毫不遜色。
    說話間,蒼冽已走至月慕白身側。
    “欲離”,月慕白用極低的聲音說道。
    “恩?”
    “此香之名,臣以為,可定為欲離,萬物之欲,皆為君離”
    蒼冽雙眉微挑,不置可否,繼續說道:
    “今日殿試之題,乃是議西夷榷所之設立,支持設之一方,可站至朕左首之“和”方,支持不設一方,可站於朕右首“戰”方”,是“和”是“戰”,爾等再說於朕聽。”
    言下之意,竟是挑明了今日之辯,將會是決定大朔王朝命運的一辯。
    蒼冽話音未落,月慕白已經踏步上前,站在了“和”的一方,月慕白朗聲說道:“臣支持的和,乃是以戰迫和”。
    夜夕墨略一沉吟,隨即踏步上前,站在了“戰”的一方,同樣朗聲說道:“臣所支持的戰,乃是依和為戰”。
    (葉落影疏群動若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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