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七章 趙如意番外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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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摟著一名濃妝豔抹的藝伎,我歪歪倒倒地調笑著被攙扶到她的香閨裏。緋紅色的輕紗半罩著錦被裘裏的大床,空氣中都是曖昧催情的暖香。
    腦海裏還一片一片回想著席間,酒肉朋友下流的調笑。
    “三代公卿還出過一任內相一任貴妃一任昭儀的書香門第許家又怎樣,還不是青陽抬抬手指的空當就煙消雲散?”“聽說過了幾日,許家小姐在教坊裏調教好了,就要出來接客了,又是一個紅牌。”“還是青陽機靈,早就拔得頭籌,許家小姐的滋味可好?”
    猶記得,我歪倒在藝伎雪白妖嬈的身體裏,回答都帶了小人得誌的輕慢:“在床上軟綿綿的,連叫床也是不會,貧乏得讓我是一點反應都欠奉的。”
    我跌躺在柔軟的床榻裏,滿目都是緋紅色膚淺輕薄挑逗的紗衣,身上粘膩了廉價的脂粉甜香,額上起了薄汗,燥熱的身體裏都是粗鄙的情-欲。那不曉得名喚花紅還是柳綠的藝伎揮著香汗淋漓,出得門外與我打水洗漱去了。
    我從懷裏拿出易楚子讓寂然給我送來的花箋,醉眼朦朧裏看還是那麼清秀的字跡,就算是死亡也沒有半點更改的習性,藏青色的花箋一筆一劃寫了四個字“作繭自縛”。
    作繭自縛,對,真真的作繭自縛!
    酒熱正酣的腦袋昏昏沉沉的胡思亂想,這是還清醒的時候絕對不會有的心軟。手指撫摸著花箋上猶帶檀香的筆跡,我微微苦笑出聲,我步步為營,然後作繭自縛。可是現在就算我前嫌盡棄,就算我仗劍肆屠,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你又會否願意,從此信馬由韁,與我不問世事?
    跌跌撞撞地出了門,一把推開端著水進來的藝伎,又趕走了聞訊趕來的小廝,我跑到馬廄裏牽了一匹馬。
    易楚子,我要去問他,我的人生,如果,我還有所謂人生的話!
    馬匹矯健的四肢踢踏青石板的聲音非常清脆和有韻律,我迎著涼爽的風,稍稍清醒了些,卻似乎找到了某些逝去的肆意揮灑又有些癲狂,那些深埋在記憶和骨血裏的灑脫血性。詩人的不同,在於他身體裏奔騰的一匹馬,桀驁的鬃毛流淌風華,誓要在滿目瘡痍裏將沸騰的血液濺灑,噠噠的馬蹄要踩出肆意綻放的火花。
    還是那柴扉般粗陋與盛名實不相符的木門,大片的芭蕉葉在夜晚的涼風裏輕輕的搖曳,我一躍從馬上跳下伸手去推,老舊的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音緩緩地退開了。我迫不及待地跑了進去,這是很多年都沒有做過尤其是在來到京都以後就從未有過的孟浪行為,喝了酒,便越發的跌跌撞撞。
    是去過很多次的禪室,是迷茫恍惚的時候就愈發不會走錯的地方,我跑了進去。這一次,告訴我,如同三年前我初到涼夏的時候指點我一樣,我的未來,還有沒有改變的可能?
    藏青色的帷簾被一把掀開,因為飲酒和奔跑而血脈賁張的身體在見到室內的情形卻一寸一寸冷了下來,被壓在睿王身下雙目失神嘴唇盡是點點腥紅無助搖晃的易楚子,我還沒有傻到以為他們在修歡喜禪的地步。
    權勢,是這世上最偉大的東西,窮盡畢生之力也無法對抗!
    我慢慢退了出去,荒廢的三年的輕功還是可以讓我輕盈到好像從來沒有來過。
    醉酒的副作用現在才從胃裏反應出來,我扶著走廊的立柱吐得翻江倒海。似乎要把腸胃掏空的洶湧,等我好不容易把頭抬起來,發現臉上已經爬滿了淚水。
    倚著立柱我再也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慢慢滑落下去,與立柱同樣堅硬沁涼的土地承接了我的體重,如果可以,我希望她能連著我一起埋葬掉。
    人絕望的時候可以求神,但如果是神絕望了,那麼易楚子,該去求誰?
    一雙在皎潔的月光下隱隱可以看出瑩白龍形刺繡的潔白軟底靴出現在我的麵前,我抬頭看向麵前俊美的少年郎。他對我微笑,彎起愛笑的眸子,蝶翼般濃密的睫毛間隱藏了點點墨色星子,月華似水,青絲如瀑,他站在皎潔的弦月之下渾身都攏在一圈聖潔的光暈裏。
    “你看見了,對吧?”
    少年還有些尖細但如同樂器般清脆的聲音,絕對稱不上凶狠還可以說是我所見過最為溫和的表情,但就是覺得心髒收縮的冰冷。遠處玄色的山,黃色的土,來自土地最原始的沉靜,似乎也在這溫和的笑容中微微地顫動起來。
    後來的很多時候,我回憶起與劉赦的第一次見麵,都恍惚地覺得那皎潔的月華如水,是一輪吞噬一切的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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