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六章 趙如意番外一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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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如意,你這個卑鄙小人,我寧願這輩子都沒有見過你!”再是書香門第裏的名門淑女,叫囂起來的時候,跟市井坊間的潑婦還是沒有什麼本質區別的。
    我慢慢靠近了衣衫不整的許家大小姐,手指沿著她因為我的靠近而越發緊繃的身體輪廓在浮空中滑下,小人姿態做足,用隻有我們才聽得見的聲音湊近那白的幾近透明的耳廓低語道:“我卻還記得大小姐溫軟的身子,那般銷-魂,小的不敢或忘。”
    “啪————”要親身體驗才會知道手掌和臉龐的接觸居然可以發出這麼清脆的聲音,許久之後還能回味的嗡嗡作響。我擺正了被扇到偏過去的頭,用拇指抹掉嘴角流出的血液,才斜著眼睛看向麵前突地堅貞起來的女子。我還記得春江花葉秋月夜之時,她小鳥依人是多麼纏綿悱惻,養在深閨裏不諱世事的大小姐對於落魄書生俏小姐這出折子戲的熱愛,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不過現在大概也沒那個心情了。
    “這一巴掌就當我欠你的,”我回過頭,滿意地發現斜扯嘴角的陰狠笑意嚇得許家大小姐堪堪後退了一步,才對身後跟來的卒子揮揮手,“帶走。”
    “趙如意,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記得,這種雙手背在身後的捆綁方式的疼痛,這樣回轉身來更是會有一種手臂脫臼般的錯覺。可是被帶得老遠了,還看見那嬌生慣養到輕碰一下都會有傷痕的王家小姐拚命回轉身來的咒罵,要多麼憎恨呢?
    “嗬嗬!”我順了順身上國子祭酒官服的窄袖,名門淑女就是這樣,在床上軟綿綿的,連罵人詞彙,也是貧乏得讓我是一點反應都欠奉的!
    “祭酒大人,我們也該走了。”身後低下頭也掩不住眼中鄙夷的卒子,恭順但是絕稱不上恭敬地對我說。
    “恩。”我點頭,微笑。看不過我的卑鄙嗎?
    出了許府的大門,遙遙看見來查封許家的大部隊也到了,我這樣的幕後幫手,是沒有浮出台麵之上的資格的。所以,速速功成身退才是正道。
    眼角的餘光裏似乎看見那走在隊首風姿卓越的貴公子遲疑了一下,沒有與我正麵直對打算的稍稍停頓,才繼續前行,剛好與會在門口擦肩而過的遇見方式擦肩而過。再怎麼忍耐還是無法抑製地眼神黯了黯,我苦笑著撫額,原定打道回府的計劃改成報國寺一行。
    一般的皇曆行事會由欽天監占卜精確計算推演,但是真正的大型祭典,皇族卻會親自到報國寺詢問主持易楚子大師的意見。所以,這位在民間極有威望的高僧在沒有任何皇家封賞的情況下,其實是如果國師一般的精神領袖的存在。
    我在京都的聲名,再怎樣委婉的計算還是實在算不得上是好的,能夠成為易楚子大師整個涼夏都有數的知己中的一員,便實在出乎的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我倒是沒有想那麼許多,隻希望沒有影響到易楚子這超逸脫塵的高僧的名聲,雖然明知道他並不在乎。
    趕了本就不算下屬的卒子去衙門回稟,我信步走到這恍惚時就越發不會走錯的地方。易楚子那從不開口說話的明明是關門弟子卻帶發修行的寂然,今日還是一身素白樸質無華的僧衣,談不上什麼表情的臉配了那亞麻粗布的百衲衣,低斂的眼瞼和平和的柳葉細眉微微下垂的眉角,卻顯得比之平日更為肅穆。
    與報國寺顯赫聲名絕不相符的粗陋的門扉旁,寂然立在芭蕉樹下躬身,雙手疊在膝上對我恭恭敬敬地施禮。我很少看到他這樣見禮,因為這樣就很難隱瞞他來自東瀛的事實,易楚子讓他拒絕開口的苦心就全都白費了,那麼今天又是為了什麼呢?
    寂然將我引進內室,又是恭恭敬敬地一次躬身,體貼地為我放下了藏青色的幃簾。
    室內燃了熏香,易楚子從不燃這些風雅但世俗的東西,他的禪室裏自有一種神龕常年燃盡香燭淡淡粉塵但是安撫人心的香氣。今日的沉木檀香卻很是濃鬱,進入禪室的瞬間我有種失去嗅覺的錯覺,但還是聞見了房間裏若有似無的血腥氣息。
    易楚子本就唇色極淡的唇現在更是血色盡失的蒼白,平平整整沿身體向下勾勒出頎長弧線的素白僧衣和了蒼白的臉有種禁欲的美,襯了精神不濟微微深陷卻更顯深邃的眸子裏,是洞察萬物勘破人心的了然。
    “你受傷了?”雖然是問句,也不過是我在麵對這位仿佛看盡世事見一葉落而知天下秋的高僧時,陳述事實也不敢用陳述句的習慣使然。
    “是,”易楚子輕輕笑了一下,有些絕對稱不上怨懟,認真算起來也不過是神淩駕絕對高度俯瞰眾生見慣了貪心不足的無可奈何,“貧僧的存在讓睿王殿下很煩惱。”
    “為什麼?”之前還代表皇族親臨報國寺詢問春祭大典的開祭儀式的睿王殿下,與易楚子的相談甚歡是整個京都的人都看得出來的,這煩惱之說何來之有?
    易楚子皺了一下眉,很有些纖細的美麗,但那皺眉也不過是神明不懂人類深陷貪嗔癡愛憎無法自拔的困惑。他輕輕撫住受傷的左肋,血跡從他的指縫裏點點滲出沾染了素白的僧袍,痛苦的樣子也淡淡的:“睿王殿下似乎對貧僧有些誤會。”
    “你要死了嗎?”
    “對啊,”易楚子還是那雲淡風輕波瀾不驚連血腥也沾惹不了的笑容,與其說是泰山臨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淡定,不如說是某種不諱世事不帶絲毫情緒的單純表情,每次見他,我就會慚愧自己的庸碌人生泥足深陷不可自拔,“所以以後都不要來了,貧僧熬不過今晚了。”
    “好。”我點頭,易楚子這般的瀟灑,便讓我也扭捏不起來。
    出了門,寂然正仰頭看著木扉旁的芭蕉樹,見我出來了,才收回有些悠遠的目光,恭恭敬敬地施禮。那麼淡淡的神色,真真得了易楚子的真傳,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我信步出了門,還是不自覺回過頭去,看這跟顯赫的聲名完全不能匹配的粗陋木屋。所謂富貴榮華光耀門楣,這是活著的人的執念,死去了的人反而沒有那許多的顧忌,所以我還是生與死裏麵掙紮,他已立地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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